方格子圓舞曲 此地為創始台 但目前主要做備份之用 並留做少數仍習慣來此探望之友留言 凝視與描寫 (圖:布赫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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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相本的那天，看見了這張照片。小時候穿著制服，裙子真短，短得快要看到內褲。可愛嗎？我不知道。閃過腦海的記憶，卻是件羞恥的事。

沒記錯的話，就是這一年，上數學課的某天，老師在黑版上出了好幾道題目，上上下下地交錯排開。包括了我，七八個同學被叫上台。我的題目在最上面，只好墊起了腳尖。寫著寫著，就聽到了細碎的笑聲，有節奏地跟著我的腳跟起落。我是前幾個走下講台的，小孩們總認為答得快是一種光榮，可是一路上總有人摀著嘴偷笑。

答案對了，笑聲卻沒停，老師也不吭聲。詭異到極點的氣氛持續了十幾分鐘。終於，坐在旁邊有點喜歡我男生忍不住了，尷尬地碰碰我的手說：我的內褲露出來了，連同老師，全班都看得一清二楚。

血往腦門衝，啪的一聲！像相機的快門，想像中那張露出內褲的畫面，就此停格，輸入了我的記憶體，再也取不出來。

裙子短了，是因為人長高了。小一的時候很矮，坐第二排，考第33名；小二時突然長高，位子挪到了倒數第二排，第一次月考，就考了第二名。我還來不及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光榮與恥辱便在歲月中迅速轉換。

那幾年我一直長高，每學期都高個五公分左右，成績也一直維持在領先群。可是長得快，制服卻趕不及買，大概是節省，爸爸總等到我的制服太小了，才換穿大一號，我全然沒有虛榮的要求，一直到那天露出了內褲，我才哭著要爸爸幫我買新制服。

長大這件事很怪，似乎一直在驕傲與羞恥間擺盪。我和哥哥像比賽似的，身高一直往上飆。哥哥可能是生病，吃著一種藥，所以莫名其妙的長得很快，而我卻像是跟屁蟲似的，在後面追。

哥國一時，已經長到172，我小四，大約152，那時是中間偏高身材，有次聊天對哥哥說：「我不要長那麼高了，我算了自己長高的速度，得變慢一點，長到168就行了。」那天起，我長高的速度停了下來，我一直以為大概是這些話被老天爺聽見了。

小學畢業155，也不算矮。國中起，身高每年卻只長一公分。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女孩的成長速度和月經有關，我的那個小學就來了，長大了，就長不高了。哥哥卻一直到大一還在長，身高已經185了。我卻維持在158。這數字簡直是賭氣又似玩笑。

159、158，是一種奇妙的門檻。唸書時它可以進樂儀隊，但若是應徵空姐這類要求外表的工作時，往往寫著身高需158以上，還有更多則是要求160。就連大學打工時被男生盯上，我都有輾轉被人詢問身高的經驗。在這些光榮與恥辱抉擇點，我始終選擇和「恥辱」站一邊，怕的是遇到了羞辱。除非是朋友幫我填寫資料時，利用目測法才會寫上160，還有一次突然被量出160的身高之外，我總是安份守己的在身高欄填下158或159。榮譽與羞恥，總要選一邊。

我常想，人長大了，是不是一件該驕傲的事？還沒找到答案，歲月已傲然地揮手離去。

最近一次被問到身高的事，好像是和一個男生聊天，他個子不高，所以問我：「妳交往過的男友通常都幾公分？」我說自己因為不高，所以男友也多在170到175之間，最矮差不多是168吧？記不清楚了。結果對方竟不加思索地說：「妳喜歡打高射炮？」話題頓時停了，我想可能因為彼此都受了些羞辱。


Pauline 2004/3/17 凌晨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