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格子圓舞曲 此地為創始台 但目前主要做備份之用 並留做少數仍習慣來此探望之友留言 凝視與描寫 (圖:布赫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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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蠻喜歡自己的頭髮，也說不上是好看什麼的，就是很好整理。我習慣留短髮，樣子簡單。留長的時候，自然捲的模樣才看出來，髮尾有波浪，不知道的人都以為我是燙的。我時常一冬一夏交換著長短髮型，兩三個月才上一次美容院，去了就是剪髮或染髮。

留長髮時，有次設計師就一直誇我：「妳的頭髮是我吹過最好吹的，一捲一吹，樣子就定了，像魔術一樣。」大概是自然捲的功勞我想。我接著便說：「是啊，我早上起來通常梳一疏就好，除非亂翹，我就會把它吹整齊。但是我真受不了一些人，特別是女孩子，頭髮亂七八糟像鳥巢似的，頭髮那麼容易影響心情，怎麼不把它梳好、吹好再出門呢？」

設計師馬上停了下來，對我說：「小姐啊，不是每個自然捲的都像妳一樣的運氣，也許她梳了一兩個小時，頭髮還是彈回去鳥巢的樣子。久了她就懶了，任由它亂七八糟的翹著。她自己也不想啊！妳只花三分鐘，當然願意整理，要妳花兩小時還弄不好，妳會怎樣呢？」

我聽了不再搭腔，感覺自己說了些既無知又殘忍的話。

我自己有兩個女兒。老二比較像我，連頭髮也像，有點自然捲，有時會亂翹。但老大的髮質其實比較好，又直又黑的長髮。只是她愛跑愛跳滿頭大汗，頭髮整天打結像瘋婆子一樣。我一生氣就抓住她說：「妳看妳自己頭髮亂成這樣，哪裡像女孩子？」
好笑的是，我家老大很喜歡當女孩子，她喜歡紅色，喜歡緞帶，因為愛漂亮所以不肯把頭髮剪短，被我那樣一罵，總委屈得想掉淚。但她舉手投足就偏不是那麼「女人味」，笑很大聲、動作很誇張，急驚風似的老是跌跌撞撞。
老二正好相反，她喜歡藍色，人秀秀氣氣，動作慢慢的，也比較害羞怕生，像個夢幻小公主似的。每次長輩見到她，總又抱又親的。老師也說，在學校總是有男生主動幫她提書包、拿東西。大家都說她是討人愛的女孩樣。

但我家女兒玩家家酒時，老大演媽媽、老二是爸爸。我覺得很怪，就問老大：「怎麼會這樣？妳像男生，她像女生啊，而且妹妹比較小，應該是演媽媽才對。」老大就生氣了，鬧彆扭的說：「那有啊？我是女生，妹妹是男生啦，她說她是男生啦。」我才知說錯話了。而老二就在一旁笑咪咪又嬌滴滴的說：「對啊！我是男生，是拔拔。」

雖說這麼小的小孩不準，但我總想到我自己。我就是那個常覺得自己應該是男生的女生。我的理由很多，除了還真的最喜歡藍色這種不被我當成理由的理由之外，我的空間感特別好不太會迷路（這點在智力測驗被證明了）、我的數學也不算太差、我不看八卦周刊甚至報紙影劇版、不好奇別人的私生活、我不喜歡依賴男人、更討厭喜歡糾纏的男人以及有錢（或沒錢）的老男人，我喜歡主動追男生、喜歡汽車、不喜歡鮮花、巧克力、Hello Kitty。最重要的是我二十三歲時告訴女朋友們說：「我這一輩子最大的夢想是四十歲時當上什麼公司的總裁，每天可以interview一百個帥哥。」這句話逗得我那些女朋友樂的很。

雖然這夢想大概不會實現了，但是我還是很常說：「ㄟ，你們男人怎麼對女人有那麼多性別刻版印象？我就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女人。我覺得自己比較像男人。」

「可是妳長的樣子、舉手投足都像女生，還有妳都穿裙子。」我以前的男朋友們會這樣說。「那是表面上的啦，人怎麼能只看表面？內心比較重要。」

「可是妳看電影連莫名其妙的地方都會大哭，沒有男生會像妳這樣。」
「那是我感情豐富啊，笨蛋！」

「還有妳看到老鼠會嚇得好像要昏過去！」連續被反證，我可能就翻臉了，會一直搥或是踹那個男的一腳。「妳看，妳看，妳那個的動作，只有女生才會這樣。」

「妳自己也有刻版印象啊！沒人說女人一定要整天迷路、不可以喜歡車子、不可以主動追男生啊！」但我還是很想繼續辯駁，因為我看些談男女差異的書，都覺得自己不是書上形容的女性典型。而且我很記得上傳播學的某門課說到stereotype（刻版印象）時，書上說，其實每一個人身上或多少都有異性的某些stereotype。我自己看了一下表，覺得自己比較偏男性的描述。

前幾天和某個朋友講電話，不知說到什麼，她說：「唉呦，妳就是這麼樣子啦，老是說反話，每次都說自已薄情啦、健忘啦、是怎樣怎樣的人，結果根本就不是。我早就習慣了。」我被這句話嚇了一跳。

我想想自己每次都說喜歡主動追男生，結果真正敢放手去追並且追到手的，好像……。真是糟糕啊！我不知道我連自己都搞不懂。這究竟是無知？還是殘忍？



Pauline 2004/1/15 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