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3066239i
Rue Faidherbe Lille France
這張相片是在法國最北的工業城Lille拍攝的，背景地點是Lille市政府廣場前由Lille市政府臨時建蓋的仿中國上海市的茶樓。我利用路旁停放的車窗，拍下反射後的這棟茶樓，車窗上還映照實景看不到的市府鐘樓，一種解讀的新意猶然在我心中燃起。
一部好電影就像一本好書，可以細細品讀、溫故知新，電影【時時刻刻】就具備讓觀者重溫劇情而能知新意。誠如小跟班說：
「本以為這部去年此時看過的電影會像一本讀過的書一樣，被放置在架上等著灰塵淹沒，沒想到它卻依舊在某處固執地等待，悄然蟄伏整整一個年頭。
翻看2003年版上關於《時時刻刻》的留言：從片中三位女性與佛洛伊德格人格理論的關係，到張國榮自殺而引發關於生死看法等討論...。我忍不住逐一複製相關的留言，心想：這可是我去年最豐富的收穫之一啊。
關於《時時刻刻》，我無能再對它做任何「面對面」的討論，但這並非意味它已經被道盡了，而是因為它過於巨大又過於貼近，令我無法再「正眼地」描述它。
借用《雕刻時光》裡的一段話：『這部電影，我無法用言語形容，因為我生活在其中。』
向日葵又開始發芽長大了，儘管太陽只有偶爾想到時才來探望它。」
我想起片中克勞麗莎說的話：「有時候，早上醒來，覺得充滿活力，覺得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我以為，這就是幸福的開始。卻沒想到，原來這就是幸福的本身。」待在巴黎已經有八近九年的時間，先前探險的精神漸漸失落，目前感到自己像在「養老」，沒有動力再去挖掘什麼，每天的生活安定而沒有活力，突然決定回去台灣重新出發，我更能體會這句話的深意。
以下是去年的此時此刻，針對討論電影【時時刻刻】的留言，貼在前台以供重溫(2003/04/06 - 2003/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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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Ella
給夏筱雨:
針對電影【時時刻刻】有人認為，三位女性角色代表著本我(吳爾芙)，自我(蘿拉)，超我(克勞麗莎)，不知道妳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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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馬乾
Ella跟夏筱雨:
用[本我],[自我],[超我]來看?
聽起來蠻好玩地
願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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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夏筱雨
Ella,
從本我, 自我, 與超我來談 [時時刻刻], 就得提一下佛洛伊德的人格理論:
本我: 是人格結構中的最原始部分, 出生即存在. 很多人最基本的需求可能是食, 性, 愛慾... 等等. 將吳爾芙視為本我即是從吳爾芙身上看到人存在所需要的基本需求. 而片中我所理解吳爾芙所需要的是自由, 及對心靈的解放, 這樣最基本的生存物質欠缺時, 即失去生活的原動力. 當吳爾芙的生活環境一直無法滿足她內心的渴望時, 她選擇了不再眷戀世俗萬物.
自我: 是個體出生後, 由本我中分化發展而產生, 按現實世界的實際情況行事, 有人以獸性來形容本我, 以人性來描述自我, 因為自我的存在控制和壓抑本我的本能慾望要求. 如果說蘿拉布朗為自我的表現也無可厚非, 因為她發現自己內心的渴望並非是傳統家庭的生活, 即使當她初萌起棄家離子的念頭, 她仍有所顧慮. 蘿拉的顧慮可能來自於小孩無辜的被帶到這世界, 及她身為母親被賦予該有的傳統責任, 而她必須想到她所扮演的角色.
超我: 是人格結構中居於管制地位的最高部分, 包括自我理想及道德規範. 超我的管制能力是要求個體除去不容於社會的原始衝動, 而邁向人格的完美原則. 用超我來形容克勞麗莎, 我比較不確定要從哪個角度切入, 因為我對三位不同時代生活背景的女性是以獨立個體來看她們, 她們的生活選擇不只能單用選擇自我來表示最好, 自我是介於本我與超我之間, 具有緩衝與調節的功能.
我是以歷史演變的角度來感受[時時刻刻]的意境. 歷史是一齣重演的戲, 以吳爾芙為前期歷史, 當她下筆寫下: 戴洛維夫人要自己買花; 中期歷史的蘿拉唸出: 戴洛維夫人要自己買花; 而近代歷史的克勞麗莎則是說: 我要去買花. 這三段女性的生活雖有時間的距離, 可是她們的生活情景卻是平行的, 她們面對的是如何去回應內心深層的生活需求; 最大的不同則是社會環境給予的生活導向, 及她們在大環境匡制中, 所擁有不同追求內心渴望的勇氣及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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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小跟班兼魚乾
夏筱雨：
當我看到有人借用佛洛依德的人格理論，來「鳥瞰」時時刻刻的女性「心理地圖」時，乍看之下似乎是有那麼幾分道理。然而，當這樣的公式套入克勞麗莎的身上時，我跟妳一樣，找不到著力點，而且覺得問題便由此浮現了出來。
如果說克勞麗莎是「超我」，因為她是所謂「為他人犧牲付出的人」，那麼拋家棄子、「缺席」的蘿拉，不就被暗示著她是個不合格的妻子與母親？吳爾芙不就是個深受死亡驅力，無能超脫的可悲女人？如果按照佛氏的理論，「超我」是人格結構的最高、最終的階段，那麼，蘿拉的自我追尋，吳爾芙的投河自盡，豈不都可被簡化成兩個人格狀態不成熟的女人，所做的自私荒唐事？
以佛氏理論來做為三位女主角的心理切片，我個人覺得是在走性別平權的倒退路。因為基本上，儘管該人格結構理論可視為某種人格狀態的普遍描述，但它卻仍奠基於「階級」的思考模式上。該文作者以佛氏理論來詮釋片中的三位女性，不但是對女性的自主性與角色的設限，並且傳遞出人類應該屈從於「社會道德規範」的訊息。因此這種「鳥瞰」的方式似乎只能做為點狀的分析，而無法提供其他更深刻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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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夏筱雨
Ella 和小跟班,
我想 [時時刻刻] 裡頭的買花片段應該是表現出三位不同時間空間的女性生活意境的重複性, 藉以串起整個電影的主題, 我覺得提到誰在片中真正買到花有點突兀.
超我是存在一個個體裡面, 而也單單指一個個體的自我指導而已, 是與他人的互動沒有關係, 這點我們的理解是一樣的.
Ella 所轉貼一文的原作者忽略去比較三位女性一個重要的關點, 即是 “社會環境的變遷”; 五十年代是個觀念保守的舊社會, 我媽少女時代還被教導和男生牽手, 還是坐一塊兒會懷孕呢! 要蘿拉一個傳統教育下的女性不顧先生小孩一頓晚餐, 離家遠走去回應她內心的生活需求可不是一件簡單事. 更何況蘿拉始終還是去回應她內心的生活渴望, 認為有自己的生活比當個稱職的妻子母親更重要.
現代人的平等觀念漸漸抬頭, 很多人不再認為妻以夫為貴, 克勞麗莎面對一些自我審視絕對比起另外兩位女性有絕對優勢, 不管是克勞麗莎或我們絕對有更多的自由去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
如果把社會環境因素考量進去, 存在三個不同時代的女性抉擇可不是單用佛洛依德的人格理論就可以解釋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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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馬乾
我很贊同把時代變遷因素放進考量的觀點(可能因為我是學歷史的關係…)
但除了這個時間的問題之外
個人的生長背景環境也會影響觀看的角度
記得好像是佛洛姆說的
佛洛依德學說的缺陷在於他的取樣大多來自與他同型的生活環境(病人來源均是中產階級)
而他自己並沒意識到這樣的限制
我想這種特質其實並不限於他而已
我們可以在許多學者專家身上看得到
看《時時刻刻》看到一半
便隱約覺得自己對這部片的理解
似乎與影片欲傳達的理念悖道而馳
可能因為我很重視自由這個東西吧
所以會認為死亡在這部片子裡
象徵一種女人面對自由的掙扎
而三段故事看下來
發現克勞麗莎雖然最有條件選擇自由
但卻也是最不自由的人
這樣的感受 衝擊其實蠻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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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小跟班
夏筱雨：
我也贊成用歷史的角度，或說社會環境的變遷來解讀這部片子。
順道一提，克勞麗莎是因為她的伴侶忘了幫她買花，所以她才得自己出門買花，並非如該文作者所言：「如果花是一天快樂生活的動力，那麼只有Clarissa主動去開啟自己的一天出去買花」。何況“花”對吳爾芙和蘿拉布朗而言，是否也同樣代表了一天快樂生活的動力，這我就無法確定了。
另外，我覺得馬乾指出了一個很重要的點：「克勞麗莎雖然最有條件選擇自由，但卻也是最不自由的人」，以此對照佛氏理論與電影情節來看：超我(克勞麗莎)作為人格的最高階段，卻是最不自由、最無法面對自我的人。那麼，這樣的超我不是很諷刺嗎？
或者，我們可以延伸來看，佛氏理論其實反映了社會的現實──一種標榜漠視自我、講求犧牲的價值觀──因此「超我式」的個體存在說穿了只是為了成全社會結構的「運作」；而善惡的二元對立似乎也是為了社會「需求」而存在(突然想到村上春樹的《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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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夏筱雨
小跟班與馬乾,
謝謝你們對時時刻刻的見解, 你們講的有些是我沒有注意到的, 尤其是關於克勞麗莎的心理. 每回參與這電影的討論後, 如同抽絲剝繭般, 使我能看到這電影所包含不同面的思考.
三個女人之中, 我對蘿拉布朗的處境印象最深刻, 看電影已是三個月前的事, 但是我還很難忘懷她載小理查要去保母家那神態...
對於克勞麗莎, 她的不自由是來自於她相信人存在是為彼此而活, 不過由她所帶出來理查的奮慨也是讓我覺得值得回味的:
理查的奮慨也是讓我覺得值得回味的:
當克勞麗莎同理查說: 我們得好好活著, 我們都得為彼此而活著.
理查問克勞麗莎: 那你的生活呢? 等我死後, 你就得想想你的生活了.
他是不是有生氣的意味, 生氣為什麼克勞麗莎不去想想自己的生活, 我很私心的希望他因為看到他母親的一生而頓悟: 每個人都要有獨自屬於自己生命一章.
小跟班所提到的“漠視自我、講求犧牲的價值觀”
從不同人物的經歷, 例如從克勞麗莎及理查的角度看待自我的定義就稍有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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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馬乾
是不是那種「看不出她在想什麼」的人
好像都比較引人遐思？
(以此類推：看不出在拍什麼的片、想不出在寫什麼的文章、聽不出在唱什麼的歌等等……說說而已啦)
我個人很喜歡茱莉安摩兒跟梅莉史翠普在《時時刻刻》中的演出
覺得她們把那種「不在那兒」的感覺琢磨的很好
至於對克勞麗莎在廚房情緒無言爆發一段印象深刻
是因為自己看過很多這樣的情景感同身受
女人好像真的有很多話想說又說不出來
給夏筱雨：
理察的角色給我的反省是
其實「為彼此而活」這個想法也是種自私的表現
克勞麗莎把它跟無私混淆了
一個人不管自不自私
他的行為都會影響到週遭的人
為了他人著想而活是件很矛盾的事
也許因為看到克勞麗莎如此
理察也才得以解脫被母親拋棄的陰影
我想他在選擇跳樓的那一刻
心裡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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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Ella
給夏筱雨:
見妳說:「我不想因為游月霞的事或其他人貶低女性價值的話語就變得消沉, 反而更覺得這社會需要有理想的女性開闊女人一片天. 」很鼓舞人心的話，說的很對呀，謝謝呦，讓現在的我想: 「心存健康的想法，遠景也會變得更健康。」共
同期待台灣對女性的關心更進步。
給馬乾:
電影【時時刻刻】雖是尼可基曼得到奧斯卡最佳女主角，梅莉史翠普也入圍，但是最吸引我的演員，卻是茱莉安摩兒(飾演蘿拉)。在片中她的眼神就像妳說的「心裡有好多話都說不出來」，對白雖然不多(正如不多言的角色)，角色的安排最貼近真實生活，呈現女人的內斂，壓抑。片中茱莉安摩兒飾演孕婦妝又飾老妝，如果我是奧斯卡的評審我會投票給茱莉安摩兒。相反的，實際上真實的吳爾芙，是五十多歲才投河自盡的，電影為了更有故事性，年輕化這角色也是可以被接受的。
給小跟班:
關於「人為什麼一定要活著?」
如果像吳爾芙已有不朽的著作，生命對她而言是種折磨時，為什麼她不能選擇死亡? 張國榮在他的歌迷影迷依然熱愛的年歲選擇自盡，成了不朽的張國榮(不管是值不值得為他的愛情)。德勒茲世界級的哲學思想家，六十幾歲病魔纏身，選擇跳樓，我相信他已經清清楚楚地思考過他的死亡意義，為何一定要繼續活著?.......雖說好死不如歹活，但若已經生不如死，死又何懼? 人為什麼一定得是活著，才是存在呢? 活的時候認真踏實地生活，想死的時候盡情無憾地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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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夏筱雨
小跟班~~~
我知道你之前的留言主要有針對佛氏的人格理論並不適用於《時時刻刻》的解讀. 與位的討論中, 我新獲得克勞麗莎的釋意是：「克勞麗莎雖然最有條件選擇自由，但卻是最不自由的人」這點我之前沒有意會到, 有機會再觀賞一次這電影時, 會特別留意體會的.
其實我沒有再提到超我的解釋部分, 是想延伸探討理查對於他母親所存在的記憶片段給他生活/自由/死亡的啟發, 是比較針對個體的部分來看, 而非你原意中的社會道德的功能. 抱歉~ 我寫的不是很清楚, 而也跳的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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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小跟班
關於理查的部份。我覺得，蘿拉的離家勢必對理查有些影響，不論是在心理或者其他，只是我還不太能確定有哪些，尚未細細想過。所以呀，妳要不要先把妳的想法貼上來，好比妳提到的那三點呀？不過，我是覺得理查的蒼白悒鬱，未必與蘿拉的離家有關，而是他天生的詩人氣質。
原本還寫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想想還是刪去好了，先等妳的報告要緊，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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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夏筱雨
馬乾,
之前提及:
“是不是那種「看不出她在想什麼」的人好像都比較引人遐思？”
我想的剛好是相反的.這齣戲是有很多主角的內心獨白沒有用言語表達出來, 但是在整體劇本的改編下, 很引我的卻是觀眾分庭去感受, 以及詮釋不同的 [時時刻刻]. 例如, 蘿拉載小理查去保家那片段, 她對生活深層所表現出的掙扎讓我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她雖然沒有說什麼, 是我卻可以感受到她的義無反顧, 別無選擇只能改變她的生活, 她跨出一步去面對會影響她一生的困難選擇. 看似平凡的家庭主婦, 卻在一個普通的日子中變得不平凡起來. 對我來講是一種體驗, 從她的影子中反映出對自己實際生活的窺探.
你寫的理查那段釋意寫的很好, 心有戚戚焉, 所以我決定賴皮, 先把你的意見當成我的報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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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跟班,
理查那段你有沒有要補充的, 不要寫了又刪掉嘛, 貼上來大家說不定會有新的思考方向. 理查, 克勞莉莎, 和蘿拉的互動部分也是我得再看一次, 才能理解的更深入. 不要等我寫啦, 不然望穿秋水也不知何時才會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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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小跟班
夏筱雨：
之所以想把之前寫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刪掉是因為，感覺到去討論理察(還有吳爾芙)樣性格的人，對我來說是太過沉重了，特別是他們兩個都是片中選擇自我了斷的人。
我無意去美化自殺的意義，正如之前我推薦閱讀的那篇文章一樣，只是我無能去討論死亡，更無能去思索他們的性格與命運之間的關聯，因為我發現「性格即命運」這類諺語，套在他們的身上是相當粗糙而粗暴的……
好吧，我還是把昨晚借自德勒茲的話，再貼上來好了，其他的，得待我之後能有更深體悟了：
「藝術家在這方面和哲學家一樣，他們往往有一個過於脆弱的健康，但是這並非由於他們的疾病或經神官能症，而是因為他們在生命裡見過一些對任何人都是過於巨大的事，對他們而言也是過份巨大，而這些事物在他們身上印上了隱然的死亡印記。但這些事物同時也是使他們能穿越生之疾病，使他們生存的泉源及生氣。」
夜深了，希望我不會離題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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