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艱難為一死?一旦無常萬事休?前世今生彷如夢,輪迴輾轉渾沌帳,誰是誰非怎釐清;幸賴才子到幫忙,酆都城內好逍遙,私心不免窮算計,後世仍然猶前生。
話說司馬相如一縷幽魂,隨著牛頭馬面前引,悠悠忽忽、飄飄緲緲,來到奈何橋邊,趑趄不前,鬼卒百般推請不得其要,一陣喧噪驚內裏,走出一對文武判官,面帶慍色道:「何事喧嘩!?」
牛頭急回道:「這犯魂倨傲不肯過橋,還口‧‧‧」尚未言竟,
馬面即插嘴,面呈蒼惶說:「還口中唸唸有詞地說:『余何人也?!怎過此橋。』‧‧‧」
文判抬頭看,雙眉一揚,即刻抱拳作揖連連,笑曰:「不知賢士才子到臨,有失迎迓,失禮、失禮。」
這時武判亦陪笑作揖,舉手肅客,並曰:「貴客降臨,蓬壁生輝,怎可走奈何橋!這邊請!」作勢引導至金銀橋,微微笑說:「請、請、請」
兩判官一路引領,一路交談,狀似熱絡,偶而飄來笑聲,斷斷續續,一直來到森羅殿,武判趋步入內報進,好不威風,閻王親迓,好不風光,司馬倌人不免心覺過意不去,連連推說叨擾,一陣推托摻扶,入內坐定,談論一翻後,忽聞閻王一聲輕歎,眉頭略鎖。
相如不解盤問道:「陛下一界之尊,好不快意,又有何煩哉?」
回道:「唉,咳~一案盤結近百年,猶未能了結,故而甚慮,~」話尚未完,即殿外一群吵雜,才要傳卒回話,已然有三魂按耐不住,闖了進來,也不磕頭,也不作禮,其中一魂厲聲道:「閻君!此事您待何解!」
相如當下亦覺得這廝好沒理,乃聞言望去,呵~那可不是項羽乎?!再向遠處看,這不是劉邦、這不是韓信喝!不覺楺楺眼睛,以自己眼花呢?再往外瞧,那些可不都是楚漢兩國人馬嗎!「究竟怎麼回事?!」除了張良一魂悠悠然搖著蒲扇,彷彿局外人樣。
相如即問閻君道:「何也?」
「你看嗎?!」閻君愁眉深鎖,搖搖頭,長嘆一聲「唉~」無奈道:「可不就是這群風雲人物??好不煩人,彼此互控對方忘恩負義,糾結不清,怎了!」
「陛下若信得在下,何妨由不才代勞如何?」司馬相如面露笑意,略起整理衣裳,作揖躬身道:「陛下寬心,安坐靜待佳音,可好!」,閻王當然滿心歡喜,如釋重負,一口答應。
「案下何人?有什冤屈就報上來吧!」司馬相如一整面容,正聲喝道,好不一派威嚴,兩廂鬼吏也蠻配合地堂威連連;可庭下鬼魂豈是易與,均為楚漢豪傑,那容你任意吆喝,當下一魂不悅,即刻發難暴喝。
「小子何者?!恁是無禮。」
相如亦不客氣回道:「恁你在世多麼威風,既入冥界,皆歸我管,尚不跪下叩首!莫非討打。」驚堂木一拍,便欲喚役行刑。
閻王即忙伸手扼住其口,稱道:「使不得~、使不得~」並步下堂來,上下作揖回拜,平息雙方。
相如見狀,也就從善如流,和悅道:「咳~呵~失態、失態、失態了,尊駕海涵海涵,來呀!看座。」
「啍,不必了!」話雖如此,倒依然入坐,便說:「閣下尊呼?」
「晚進復姓司馬,賤名相如,多指教。尊駕可是西楚霸王項羽乎?有什怨嗟,在下洗耳恭聽,請。」
剎時間,肅穆氣氛一掃而空,滿堂和融,如沐春風;「正是。」項羽緩和道:「緣於劉邦毀約,勾結叛屬韓信,暗渡陳倉,殺出咸陽,致予死於非命,因而不服,告上閻王定奪。」
話聲未了,劉邦一魂等不及,倏然飄出回嗆:「悔約者汝!怎反惡人先告狀,咸陽誰先攻下。」憤然不平,一臉怒氣,續道:「之前還不顧結拜之誼,為奪城池爭先,尚揚言烹煮老父,可鄙至極!」
相如才要出聲分勸,又一冤魂喝斥而出;「無恥劉邦,食言而肥,多疑背義,誘誅攻臣累累!庭上明察,判其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你道那魂是誰,淮陰侯韓信是也。
相如見狀,即刻起身,伸出雙手,自前至左右,不停地來回平揮,以安撫眾魂,可韓信一魂猶憤恨不已,依舊叱道:「尚有呂雉不仁,蕭何不義,趁其不在,設計用黃鐘吊殺在下,亦應同處。」
閻王此時再也受不了了,乾咳一聲,阻止眾魂再言:「諸位、諸位~稍安勿躁,司馬相公會公平處置,請寬心。」,言畢即傳命鬼役好生招呼,一時間全殿上下一陣忙亂,諸魂穿捘不已,有互相握手言歡者,有彼此怒目相視者,有交相不作者‧‧‧‧不一而足~唉!
司馬相如肅手待客:「諸位、諸位,在世均為一時俊傑,言理之輩,氣度恢宏,有什過節,且二慢慢道來」,並陪笑援請:「小生不才必當竭力舒懷衆魂。」
諸魂中互控最烈的,就是項羽、劉邦、韓信三人,項劉相質背信棄約,項韓互責叛主蔑才,韓劉則相控欺主磔臣,好不熱鬧,評者聽得亦一頭霧水,初時還不知如何梳理,側望著閻王,一臉狐疑,閻王亦雙肩一聳,兩手一攤,苦笑者臉茫然回視,急道:「等~等~你是說~~呀哈嗯哼‧‧‧‧」不得不再三盤問,方略悉梗概,其中唯有張良一魂悠哉遊哉,面帶笑容,輕搖蒲扇,踱步安車,一派從容,不時還傳吟連連,若悉若晦,似有還無,好不急煞人也;相如於是乎起身下堂,移尊就教:「張賢士有請了,聽罷眾魂說詞,雖稍明瞭原委,」一手舉杯敬客,續云:「惟三者糾葛非僅止於他仨,尚旁及別者,甚而又涉他者二三,錯結盤根,牽延萬理,不及備敘,閣下可否教我?!」
張良一臉恭謹,亦舉杯回應,吟吟然曰:「是非功過,恩怨情仇,不就如君所聞,以君資質,才慧過人,焉不識其意乎,汝亦忒謙矣。」
「如此說來,項劉之間互有背信毀約之罪定矣,韓劉則互負欺主殺臣背義之責,項韓彼此蔑臣叛主之過確耳,至於其餘諸魂恩怨好惡則是小事一樁,」側身抱掌拱手,笑向閻君云道:「不才就此撂下判文,不知陛下以為然否!」
閻君當下急道:「當~當~當然嘍~~」一樁困擾百年煩事,一朝得解豈可錯過,愁眉頓展:「請~請~司馬賢人!勞煩了,勞煩了,必有重謝,請請請。」
「陛下客氣了,鄙否敢受之,這就作判了,」振筆直書,如行雲流水,中間或稍事頓思,吟哦須臾,隨又續書,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即作完判文,還不時俯首吹氣,速乾其章,怕糊了文面,相如起身騰出其位:「文長不及挪至君前,請陛移駕御覽,何如?」
閻王即就案俯視之,且不停地道:「好~好~好!」話猶未了,又抬起頭,略皺雙眉:「不過這最後決判是乎‧‧‧‧」
司馬相如哈哈大笑,不時作揖,又是舉杯肅客閻君:「是個小賞,是個小賞,呵~呵~呵~。」批文如下:
前世:楚漢 | 後世:三國 | 恩怨情仇事件 |
劉邦 | 劉備 | 漢朝開國之君,逐鹿天下時用盡手段、才俊,稱帝後,尚無大惡,惟對韓信、彭越失約封邑,乃至藉故誅殺,故轉世為劉備,教其一生為立生之地而奔波不已,處處受迫於吳、魏,并死於吳國之手。 |
項羽 | 關羽 | 秦末借楚國復國名義,雖與劉邦相約先入咸陽者為王,卻反悔居大,逼其退守漢中,且於對峙其間,輒毀約,欲求逼降劉邦,揚言烹其父而不果;後世為關羽乃死命追劉備不已。惟狠性難移,前坑殺趙兵十萬,而後世乃有水淹七軍之舉。 |
樊噲 | 張飛 | 前世為屠戶賣狗肉,後世亦為屠戶賣猪肉,均是富戶才有能力資助建軍起義;前世樊噲和項羽氣勢相當,或有忌才及對立之故,後世張飛與關羽亦頗類似,乃有古城會前一場誤會。 |
范增 | 諸葛亮 | 因陳平反間計,致與項羽不和,憤而離去,疽發於背而死,轉世為孔明,三氣周瑜還一報。 |
陳平 | 周瑜 | 本世才智并並未見高於范增,固後都督之生亦稍遜於臥龍,難免遭氣,死後受祭,尚令世人以為其氣量狹小。 |
彭越 | 孫權 | 受誣陷欲叛漢,往求呂后輸通釋嫌,呂后見其美心動求歡遭拒,老羞成怒,反設計誘捕而醢之;轉世為孫權承其前世領地,乃與周瑜同意設下招親計以殺劉備,未果宛如前世。 |
韓信 | 曹操 | 韓信功高震主,更因就勢封王致劉邦說客酈食其遭烹,令劉邦懷忌在心,趁其遭構陷謀反之機,由呂后与蕭何共謀誘誅之;後世為曹操承其原邑,而迫逼漢室以代之,欺帝弒后了其因果。 |
陳豨 | 司馬懿 | 陳豨原為韓信部將,累功封侯,後因漢王借故誅除功臣,懼而欲聯韓信裏應外合謀反,然韓信失約未果而遭戮;後世為司馬懿,雖為曹操獻策建功無數,終不免篡魏之果,以了其前世背信之因。 |
蒯徹 | 徐庶 | 蒯徹曾現計勸韓信於索封齊王時,就直接自立稱王与漢、楚鼎足不成,後漢王得知其原委,逮之欲誅時,受其辯解而釋之,反要其留任受用,蒯徹看透兔死狗烹之機,不受託故遯迹避世,不求聞達;轉世為徐庶,雖初仕劉備,後受逼歸曹營,終不為其用一計,合於前生現計未受用之果也。 |
鍾離昧 | 張遼 | 西楚霸王兵敗之際,惟一沒有叛降者,与韓信相交甚篤,西楚滅後藏身韓信處,信雖遭密報仍不仁獻之,昧則因不忍其受累,自刎要信獻首自保避嫌;轉世為張遼,隨呂布於兵敗玉門樓受擒就戮時,關羽說操以收之,後羽困土山時,操派遼往說之,方有羽約三事以侍曹之典故,亦可見項羽、鍾離昧、韓信等前生之糾葛,至後世曹關羽、張遼、曹操等纏綿,前世今生恩怨報應精采非凡,情節絕倫。 |
呂雉 | 伏皇后 | 呂后趁劉邦出征陳豨時,与蕭何計殺韓信於黃鐘下,以遂三齊不誅之諾,故後世為伏皇后乃倍受曹操欺壓,而至絞死。 |
烏騅馬 | 赤兔馬 | 義馬忠主,項羽烏江自刎,騎不忍棄,撞樹而亡,後為赤兔馬,猶隨故主來生關羽。 |
蕭何 | 楊修 | 因協呂后計殺韓信,後世乃為曹操惜夢遊而殺之。前生因蕭何月下追韓信而流傳千古,卻以成也蕭,敗也蕭何而抱憾終身,後世以「絕妙好辭」惜才,誇修才智勝操五十里之雅量,卻因雞肋之暗語遭忌而托夢誅之,扼腕不惜! |
張良 | 司馬徽 | 純然出世之才,助邦成就帝業後積極淡出政壇,即在太子之爭,亦僅建議商請四皓,而不身涉局中,轉世司馬徽性如故,僅推薦人才:臥龍、鳳雛,而不入世。 |
如意殿下 | 劉禪 | 太子政爭下的冤魂,後阿斗安享前世應有的封邑,即便滅國稱降,幽居異地亦樂不思蜀。 |
漢惠帝劉盈 | 劉封 | 前世嫡系爭得太子繼位,後世被收為義子,反不得入畿,怒遷關羽,趁其敗兵求救而不援,終遭責戮。 |
戚夫人 | 孫尚香 | 前世為妾,後世為續,依舊情意綿綿,年齡不是問題,真心相待最要緊,無怪乎對阿斗如此疼愛有加,不也是前世母惜前世子呵! |
註:楚漢恩仇三國了,蜀漢東吳歸曹魏,翻轉陰陽司馬家,收割曹魏晉朝轄。不免私心強作嫁,中斷兩都同漢氏,八王之亂像新莽,東遷分治亦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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