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的晚上,只有我一個人留在寢室。又是一個寧靜的夜晚,房間裏只有電風扇和抽風耭轉動的聲音。掛在床邊的衣物,彷彿想加入它們的對話,卻又無法開口,只能以機械式的來回擺動嘗試去表達自己的存在。而我,沒有理會它們,慢慢的拉開桌子旁邊的抽屜,拿出一個木盒。今夜,我的思緒很亂,充斥著過去的畫面。可能是因為快要離開這個生活了四年的地方,所以總是會回想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回憶。木盒裏封存著回憶的書籤,每一件小東西、小卡片或者是一封信,都把我帶回過去,讓我重溫每一段難忘的經歷。每一次重新閱讀她寫給我的信,都讓我覺得有一浪接一浪的潮水在拍打著胸口。
三年前,我參加了一個校外的課程。雖然清大並不是這個課程的主辦單位,但上課的地點卻是在本校體育館的視聽教室。有一次,當我坐在教室的椅子上,等待著老師進來上課的時候,忽然間聽到旁邊的走道傳來「轟隆」一聲!我嚇了一跳,轉頭看看發生了甚麼事,原來是一個女孩不小心絆到腳。跟她一起來的朋友連忙扶她起來,看來女孩並沒有受傷,只是有點狼狽罷了。幾天後,我待在房間無所事事,正想出去走走的時候,我發現室友的電腦在叫個不停。他的電腦螢幕還開著,表示他應該只是要出去一陣子而已,我多管閒事的看了一下,原來是有人用MSN找他。為了停止它繼續叫下去,我幫他回了一句「我是他室友,他不在。」很有趣的是那個人收到這一句「他不在」之後,並沒有回我一句「那我待會再找他」,而是問我是他的哪一個室友。就是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我跟她莫名其妙的聊起來了,更讓我感到詫異的是,她居然就是幾天前絆到腳的女孩。
在認識她之前,我都沒有留意到「緣份」這種東西。我從來沒有想過會這樣認識一個人,更加想不到我們居然會成為好朋友。對於網路交友,我聽到的都只有它的負面,人們利用網路為自己製造一個虛假的身份,欺騙其他的金錢甚至是感情。在網路上跟人接觸的人都是帶著這種虛偽的面具嗎?我覺得不盡然。透過電腦進行交談的人,我相信絕大部份都是寂寞的人。如果不是因為寂寞,誰會整天待在電腦前面,去找一個不認識的人聊天?當在生活中找不到可以傾訴的對象時,就只好到網路去找。我相信這一點,所以即使是用電腦對話,我還是會以誠待人。或者就是因為這樣,我跟她才會有這種戲劇性的相遇。
二零零四年三月二十八日我收到她第一封來信,信中除了告訴我她的過去之外,還帶給我一個驚喜。由這天開始,我一直期待著十七天後四月十五日的來臨。雖然我表面上看起來若無其事,但當我靜下來的時候,就會想起她答應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一個手工做的布偶。我的腦海裏有著各種的形象,就像看著天上的浮雲,千變萬化,充滿想像的空間。我有一個習慣,就是每過一天,就會在小日曆上把那一天劃掉。倒數著生日來臨的時候,我每一天都想一口氣的把那十七個數字劃掉。這段時間我的腦海除了充斥著期待之外,還苦苦思索要送甚麼東西給她當作回禮。好不容易距離四月十五日只剩下三個數字而已,她卻告訴我那一天她不能來,所以會拜託她的朋友把禮物轉交給我。當時我的心情就像眼看快要爬到山頂的時候滑了一腳,雖說沒有掉到谷底,卻難免有點失望。
終於,我等到了,我要在台灣過十九歲生日了。本來以為身在異鄉的我只能在寢室靜靜的度過這一天,我的兩個好室友卻要請我到外面吃飯。住在隔壁的同班同學也跑過來湊熱鬧,結果我們一行六個人一起出去了。當我們騎上機車,快要出發的時候,我接到了她的電話。時間是晚上六點,電話的另一端傳來她的聲音:「喂?阿鋒嗎?」「是。」我心中猜想著她來電的理由。「我的朋友要六點半才會到清大,那時候你在嗎?」她的問題打斷了我的思緒。「可是我現在就要跟昱辰他們出去了。」我回答說。「這樣啊……」接下來是一陣沈默。我拿著電話,就像熱鍋上的螞蟻,焦急的走來走去。我的室友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意。「我待會載你過去找她吧!」我的室友說。「那我待會直接過來找你吧!」我跟電話裏頭的那個將要送我生日禮物的她說。「那好吧,你到的時候再打給我吧。」她答應了。
我強忍著跪下來叩謝上天的衝動,跟我的好室友還有好同學去吃飯。用餐過後,我的室友載著我到新竹教育大學,也就是她所在的那一間大學。我們把機車停好,在門口靜靜的等待她的到來,想起來那時候真的有點像在等待寶寶出生的爸爸。等了十幾分鐘之後,她終於出現了,我突然間覺得心頭有個人在打鼓,喉頭被甚麼東西塞住了,舌頭不受控制的打結了。我從她的手中接過禮物,那是一個紫色的巫師造型的布偶。十九年來第一次收到女生親手做的禮物,那種感動變成芥末直衝腦門,又化為蜜糖滲進心窩。因為腦子麻痺了,我只能勉強的吐出一句「謝謝」。我拼命的想說些甚麼,可是大腦就是不爭氣,只留給我一張白紙。接下來她帶我參觀新竹教育大學的校園,跟我分享她的近況。雖然我只能笨拙的作一些簡單的回應,但總比相對無言好一點吧!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手錶上的指針快要指到十一點了。因為她學校的宿舍有門禁,所以即使我多麼的不捨還是要送灰姑娘回家。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開始研究做紙花這門手工藝。對於我這個不會說話的男生,用思念跟感情去做出一束鮮花會是最好的表達方式。從以前的對話中,我知道她喜歡紅玫瑰。要把一張平平無奇的色紙變成美麗的玫瑰真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完成了第一束紙玫瑰。我看著它,總覺得不夠好,可是我已經沒時間重做了。做出第一束花的時候已經是學期末了,在她要回家的前一天,我把花交到她的手上。看起來拙劣的紙玫瑰,居然換來她一個燦爛笑容跟開心的感謝,我覺得我賺到了。看著她的笑臉,就像沐浴在冬日中的陽光一樣,溫暖從毛孔滲進你的全身,讓你感到輕鬆溫暖。
之後的每一年,我都會做出一束紙花。我不知道是因為我愛上了這門手工藝,還是因為我想提升自己的技術,在某一天可以送給她一件完美的作品。由我第一次做紙花到現在,我的手藝也真的隨著練習不停的進步。我學會了不同種類的花的做法,我做的玫瑰也終於說得上是玫瑰。每次動手做花的時候,都會想起學習這門手工藝的理由。在我離開台灣之後,也許我們沒有機會再見,但是我永遠不能忘記這段往事,也永遠無法割捨這段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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