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皮膚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鬆垮了……」
N有些緊張,反覆摩擦著頸後的皮膚,彷彿探測污染物似的找著身體可能的變化。要不是伸個懶腰順便運動運動肩頸,手沒碰觸到頸部的皮膚,就不會發現這樣的異常。
這塊頸後的皮膚大概在脊椎上端,在上去一些就是剃短的髮根,抹起來也不是粗糙,令人奇怪的是誇張的鬆弛感,當他輕輕的拉了一下皮膚,就彷彿要把整個脖子,經由一張薄薄的紙,硬生生的吊起來的狀況。
N想到最簡單的譬喻,大概就像是有塊破布代替了他的皮膚,維持殘破而虛弱的
聯繫,N突然覺得自己的脖子將在下一個哈欠後仰時應聲斷裂。
「我才二十五歲啊!老天!要說老化也沒那麼快吧!只不過最近應酬多了一點,要說開會也沒有增加啊……」他的腦子快速列出生活忙碌會對身體產生的幾十個症狀,但這裡面沒有皮膚鬆弛的病狀。
「H,幫我看看我的脖子後面好嗎?我總覺得好像……不太對勁。」N抓住了剛好走過身旁的同事H,H呆了一下,彎下腰,注視著N的脖子。
N有些緊張,他開始想起了上週末租來看的連續劇,那個男主角在事業一帆風順的某日早晨昏倒在辦公桌,再張開眼只看見醫生冷冷推著他金邊的眼鏡說:「很抱歉,你只剩3個月好活了。」他有種衝動想推開H,然後若無其事的打完他明天要上台解說的產品企劃。但他忍住微微的雞皮疙瘩,等待H的結果出爐。
「喔?你是說這塊皮膚嗎?」H似乎竊笑了一下,伸手拉了拉他的皮膚,N突然有種被橡皮筋纏上脖子的緊迫感。拜託……千萬不要……
「沒有什麼啊,你想太多了吧。」H說話的語氣平淡的出奇,但這個結論著實讓N感覺輕鬆了一點。
「有時間在這裡胡思亂想,還不如多做點業積給老總看。還記得晚餐要跟A公司經理應酬嗎?」H說,「時間也差不多了。」
N苦笑著拿起了公事包,關了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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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最後一攤酒仗回到家,已經是深夜了。一個晚上不斷對A公司的恭維、說服、還有解釋,使盡全力鞠躬哈腰只求得到合作機會的N,幾乎再沒有力氣走進客廳,甚至連皮鞋都忘了脫。一骨錄丟下公事包,他脫了衣服走進浴室。
N幾乎沒有什麼意識,唯一支持他的,就是洗好澡快上床入夢,明天早上的企劃可不要遲到毀了大好機會。
他匆匆的抹過肥皂,沖洗,正轉過頭想擦乾背後,就看見鏡子裡映照出的,他的背部。
N又想起了今天發現的皮膚異常,不自覺的脖子上看去。
但已經轉頭的他當然是看不到什麼的,呆了一會兒才發現的N知道,自己真的是需要立刻,而且好好睡一覺了。
只是他的視線卻又不自覺的向下方望去,順著綿延的脊椎分成兩邊的背部,還帶著水氣的皮膚此刻看起來卻總有些怪。也許是頸後皮膚的異狀讓他起了疑心,N自然的伸手摸了摸,沒事啊,真的是想太多了?
鏡中的自己居然看起來還在微笑,他有點作嘔,剛剛看到的那些面目,到底有多少是真誠可信的?
最少他確定,自己絕對不是真的。
走出浴室,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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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微弱的街燈,摻著虛弱的月光,讓小小無燈的房間顯得混沌。
床上的人影忽然間跳了起來,走進了黑暗的浴室。
他藉著微光端視著鏡中的自己,揉了揉嘴角,確定這樣的笑容是真的為自己笑,一副心安的吐了口氣。
他轉身摸上脖後,熟練的抓住脊骨的前端,慢慢的,向下拉著。
皮膚微微裂開,接著以完美的比例對半分開。而他的手並沒有停止下拉,整條脊椎骨的凸起就像條拉鍊,滑順的拉到了底端。
他動了動身子,脫下皮膚,再次探看鏡中的自己。
他看見心還在跳動,以自己的節拍,像是擊打一首自己才能打出的節奏。
他面對著剛脫下的皮膚,指著自己的心臟,「聽,這才是屬於自己的聲音!」
人影跳起了舞,甚至大聲唱歌,夜裡,沒有半個人發現,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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