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環島:每個人都在找一條,只有自己懂得的路
(摘要)
女兒,我想告訴妳,不管妳最終做了什麼選擇,不論世俗眼光是否贊同,我想掌握自己的人生,便是之於妳最好的意義。總之妳是誰,要比妳做什麼來得更重要。
環島,這是我的夢想,即便有再多的人能夠陪我一起走,但也只有我自己能夠走完屬於我自己的這條路。不去也沒關係,但去了,於寫墓誌銘時,會少一條憾事。
(內文)
I'm never gonna dance again。保安到高雄。20:37到21:37。
阿裕牛肉刷刷鍋的櫃檯小姐幫我order回保安車站計程車來了,20:37上了區間車,並於21:37來到高雄。然後坐上捷運,22:00我來到六合夜市。
交通部觀光局「2010特色夜市」選拔,六合夜市拿下「人氣第一名、最環保、最友善、最有魅力、最好逛」5項冠軍。然大家都說在那之後,第二代並沒把第一代傳下的味道守住,還趁開放陸客,來客數看來還不錯的時候將攤位出售,於是六合夜市僅剩少部份攤商是初期的原始商家,加上這些新來的攤商中不乏坑殺觀光客者,於是乎從門庭若市變得門可羅雀。還有人說六合夜市不思提升品質,把國際觀光客與陸客當盤子,把至高雄差旅的國人當傻子,硬是把自己搞成一次性消費的名店。
六合夜市是拔跋大學畢業旅行時,我們班的行程之一,我們擠在人群中感受南台灣的熱力,然曾幾何時,居然可從路口一眼看到路尾。喝著木瓜牛奶的同時,我好像看到George Michael站在沒擺桌的路中間,扶著繩索,在薩克斯風的襯托下唱著:
『As I take your hand and lead you to the dance floor,As the music dies,Something in your eyes,Calls to mind a silver screen,And all its sad goodbyes。I'm never gonna dance again,Guilty feet have got no rhythm,Though it's easy to pretend, I know you're not a fool,I should have known better than to cheat a friend……』
George Michael帶舞伴進入舞池,不就好像當年六合夜市讓我們慕名前來,貪婪的想與這份熱鬧與熱力共舞嗎? George Michael在音樂結束後與其舞伴離別並不再跳舞,六合夜市不也是這樣嗎?在短視近利及殺雞取卵之後,也終與消費者道別了。
The way I danced with you……隨之哼唱也隨之想起那時我們第一次月考剛過,鄭明宗要我去聯絡對面班的住校生幹部暨聯誼晚會負責人-陳意文。
他說「你功課好,你帥,你反應快,你去,誰叫你是對面女孩的最愛」,我說「我不是我們班的班級幹部也不是住校生幹部,師出無名,你自己去」,「你自封一個什麼青春無敵男女聯誼委員會之執行長不就得了」 鄭明宗回嘴。
我跟他說「如果今天乙班是美女當窗口,你絕不是這種態度,只因為是意文,你就把她當軼聞。」,他說「關於黑豬,她有洞就有60分,至於其他人不論美醜,不論老少,我全都要。」我續問「為何又是跟乙班,不能換甲班嗎?」,這個他不接話,他逕自跑開,我對越跑越遠的他大聲喊道「你為甚麼不叫黃登祿去?你不是說周鳳玲倒追他嗎?」。
記得這一天是個星期六,沒錯,那個時候星期六要上半天課,不要忘記那個時候中華商場還是人聲鼎沸。這一天,我並沒依鄭明宗所託去找陳意文,然那天放學前,我被陳意文堵到,那時的我近視度數沒那麼深,眼鏡可戴可不戴,那天眼鏡放在宿舍內沒帶出來,雖看人有點模糊,但不影響生活。在走廊,我遇到陳意文,我不是要躲她也不是裝酷,而是如上述,我不敢確定我看到誰,所以就這樣逕自走過去。
忽地有人叫我名字,我停了下來,我說「妳是誰?怎知我的名字。」她說「鄭明宗說的,他要我來找你。」她說「稍後住校生吃完午餐便全都散了,你明天四點回到宿舍,我要跟你討論聯誼晚會表演的事」。
我要她去找鄭明宗,「鄭明宗說跟上次一樣找你談,他很忙。」她無奈的說著,然後她說她叫陳意文,大家都叫他黑皮。我趕忙去找鄭明宗問說可否有此事,他說「你就快跟黑豬僑一僑,我真的很忙,你不曉得教官每晚都找住校生幹部開會嗎?」我問他怎麼又出現一個黑豬?誰是黑豬?他說「黑豬就是黑皮,那個足以避邪的陳意文。」
既然沒戴眼鏡看人模糊,哪怎麼上課?黑豬都看不清楚,黑板上的字,怎麼看的清楚?沒錯!聽過這故事的人都有提出這個疑問,然若該日不用上課呢?或說有上課但不需要使用黑板呢?
沒錯,週六正是軍訓課;也不知是不是二位教官在比面子,所以學校要辦軍歌比賽,公告寫著「期以正氣之歌提振士氣,使有志者投入三民主義統一中國之工作」
其實我們班昨天就已開始演練了,然而整個流程要如何RUN,至今未定,而且大家都各吹各的調,就這樣一直「揮」,酒螺仔還提議說唱到一半,全班一起模仿北斗神拳健四郎出拳,而居然有人附議說用紫龍的廬山昇龍霸比較好。我說快把要唱的歌及如何串場定下來,然後演練個幾遍,不然會輸給辛班。大部分的同學都說辛班那麼爛,如何打敗我們?我說辛班怎會爛,他們班跟我們班一樣,是被選出來做示範的班級,他們班是溫教官特別選來要幹掉鄭教官的。
時間拉回二天前,學校突然停止社團時間,並要全體師生來看庚辛二班軍歌示範,因為軍歌比賽整個流程如何進行,直接看示範比較快。我想二位教官應該是這麼想,所以把大家集合起來。鄭教官找我們班示範,而溫教官就拿辛班出來一別苗頭。當天是辛班先表演,我們萬萬沒想到,辛班表演我們的絕招,今天中午辛班在操場另一邊,看來他們班是看到我們班的排練。
話說回來:今天再次演練軍歌時,為求一致性,也為讓大家習慣正式比賽情境,鄭教官要求全班全程都不戴眼鏡進行操練。所以我才沒眼鏡,才沒躲過陳意文。
這一路我一直在想,我不是住校生幹部,也不是班級幹部,我去聯絡乙班實屬師出無名,跟同學說我是被鄭明宗陷害,這種裡由能說服其他同學嗎?我想我會跟上次一樣被說雞婆、愛出風頭及圖利自己,也應該會聽到為何不是甲班,為何又是乙班?
其實這種事一直到現在還是會有,例如有同仁退休,當有人出來吆喝說大家聚個餐如何?十之七八會有人說「他以為他是誰?處長有叫他辦嗎?他有沒有惦過自己的分量;怎麼在那間辦,怎不到這間辦,我來辦可以更便宜且更澎拜,去是會去,但是我不跟誰同桌…」
那天四點在庚班教室,黑豬來了,但鄭明宗尚未出現。她問我要表演什麼,我說「什麼?不是你要想嗎?怎麼會是我?」。她說「我若想好了就不會叫你四點來,叫你四點來就是來構思表演內容。」我心想我如果想好了,就不會讓你叫我四點回來就四點回來。
靈機一動靈光一閃,我說我們上次沒表演成,這次就照舊如何?你找我今天四點來想要表演什麼,我看我想到明天四點都無法給妳一個滿意的劇本,我有點吞吞吐吐的跟黑皮這麼說。黑豬同意,她說這樣也不用特別再練,練也不見得一次能練好,沒時間了,那就照舊,那就八點晚點名後見。
我強記舞步,我真的很認真,我不想讓她們看出我是舞癡,其實或許是這樣的個性,讓我在職場轉換跑道時都能無縫接軌,像我從交換股奉調基維股,你能想像不久後,我就在訓練所的講台上,傳授基維股同仁如何安裝基地台嗎?你能想像我從營運處奉調分公司,我能讓歷任總經理都說「有我的會議就是重要的會議」嗎?
庚班不管在那方面明明都有100分的實力,但總只拿出77.34分,總有幾個同學2266,不像女生全體都很當一回事,女生的認真所對照的就是男生的不當一回事,故像周鳳玲就氣到直跺腳,直說要換聯誼班級,直說她不當黃登祿的舞伴。
不知怎的,上次我並沒問我舞伴的姓名,而這次因為已經牽了人家二次手,總該知道她是誰吧?所以我問了她的姓名,然讓我嚇一跳的是,她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她還說「我們班女生都以〝LS〞哥哥稱呼你」。
她的手裡捏著一方小手巾,是怕我牽她,還是她知道我緊張會出手汗。喜歡聽她低頭紅著臉諾諾說「我問你喔……」。她有一個形影不離的姐妹滔(姊妹滔一詞於現在這個年頭稱之為閨密)名喚林書瑋,書瑋的舞伴就是我的龜秘-鄭明宗。
就在我們這二班排練後的隔天,酒螺仔來問我一些跟她有關的事,鑒於她的舞伴是我的兄弟-鄭明宗,故並未搭理,直至我欲擺脫其糾纏,我才說你自己去問鄭明宗。然鄭明宗明顯對一個個子嬌小的女生有好感,他跟我說能否將他排到後面去,我說當初是用身高排序決定舞伴,你這樣太明顯。那晚我看鄭明宗跟這個小個子女孩聊的滿開心的,我認為他不宜這樣落下自己的舞伴,於是善意提醒他要適度均衡一下,他說她只是跟他一樣喜歡打籃球,所以剛好有話聊而已,我說你不要跟我打屁,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打籃球的?我看你應該喜歡不超過一週吧,上週你還在問我到底魔術強生是黑人還是大鳥博德是黑人?
隔天我們跟乙班又練習一次,期間,我跟我的舞伴也聊得很開心,總之,這應該是自我小學一年級以來,跟我講最多話的女同學了,我跟站她旁邊的閨密及黑豬,反而聊沒幾句,反正她們也插不上話。此時一個哆嗦,以往從未注意,此時才驚覺,黑豬好像就此常常出現在她身後,莫非就是這樣……
耳後響起I'm never gonna dance again…
我正在聆聽關於幸福的聲音,即使在最寂寞的時刻。高雄到金崙。05:11到07:05。
補眠中的我,剛剛被臨時停車的廣播喚醒。我坐在05:11由高雄發車的火車上,看著昨天買的「永保安康」車票。會選這個時段坐這班列車,是因上次搭國光客運欲往台東,途經大鳥時,有人情味的司機大哥說「今天的太陽快迸出來了,我停車讓大家看一下,你們一定會讚嘆,會感謝主。」因此我才選擇這一班列車,想再看一次日出。
聽說「永保安康」最早是見於張曼娟《喜歡》中的一個短篇,後來有個車商及廣告商看見了這一篇小說。在妳還小的時候,我就曾帶妳到永康車站,由媽媽帶妳坐上火車,而拔跋開車尾隨。那一次我比妳們早到保安,媽媽說是因火車臨時停車,所以誤點了。我說若我比較晚到,你們一定會擔心,你們會想我是不是路上出了意外?與其如此,就由我來等你們吧。
坐在05:11由高雄發車的火車上,車子已經來到瀧溪。我曾與黑皮、書瑋及鳳玲談論印象最深的鐵道旅行。她們都說是南迴線的多良,獨獨我記得金崙與池上,那是一個暖烘烘的初冬,一個少年三個少女走過小隧道來到金崙沙灘......現在從瀧溪到多良這一段的高架鐵路緊鄰南迴公路,依山傍海。幾分鐘前,我從車窗看出去,看到令人讚嘆的日出,幾分鐘後,我往窗外看去,覺得自己好像是坐在行駛於海面上的列車。而那海水大把大把掏洗著我即將忘記的青春回憶,這裡頭總有些是純金,它就沉澱在時間的底層,安靜的反射著光,很難忘記。
看著昨天買的「永保安康」車票」,我於07:05抵達金崙。泡在沒幾個人的大眾溫泉池時,我想起妳二歲生日當晚,那時我在看書,妳跑過來跟我說「最愛拔跋了」「 我跟媽媽都愛拔跋」,初聽覺得好窩心,再想就驚覺妳用了最高級「最」及連接詞「跟」,我想說這不是二歲的小朋友會用的字,因為別人家二歲的小朋友還在「車車飯飯嗯嗯抱抱」,不過女兒這樣說,我整個人都融化了,所以也就不管妳是真懂還是假懂。還有一次,妳很大聲的對我說「拔跋來,我跟你說俏俏話」。我靠過去跟妳說「俏俏話要小聲說」,妳於是小聲在我耳邊重覆且小聲說「俏俏話俏俏話俏俏話俏俏話」。
妳初上幼幼班時,妳的老師會看你的表現,在妳手背蓋「你很棒」或「我很乖」的章印,有一天,我們坐捷運到動物園踏青,妳突然跑去問對面的大叔說「你怎麼有辦法全身都蓋章,你很乖嗎?」。此舉瞬間把我嚇傻,如被雷擊瞬間當機,OMG,女兒,那不是印章,那個叫刺青。
妳知道妳多大時會翻身的?我永遠記得是在妳100天的時候,那時妳剛睡醒,妳在我身邊蠢蠢欲動,一下往左側躺,一下往右側躺,然後妳看見我的腿毛,妳一直想抓,就這樣子抓著抓著,妳忽然翻身過去了。我本以為這只是湊巧,妳只是一下往左躺一下往右躺,使得動能大於位能,所以翻了過去;我不以為意的把妳翻平,讓妳仰躺,然沒想到妳已經抓到竅門,妳手足舞蹈左右晃幾下之後,便又翻身成功,而且抓到我的腿毛,此時的妳笑出聲來,笑的好清甜,而我也跟著笑出聲來。
女兒,拔跋永遠不知妳的高度,只知妳的長度,那是因好多次好多次的加班回到家,我到妳的床頭看看妳,我雙手伸開一比,然後跟自己說「我的無尾熊已經這麼大隻了,她的王子此時在哪裡?會像我愛你這樣愛妳嗎?妳的嫁妝跟打斷他手的棍子,我要先準備哪一個?」。
那天才看到你比媽媽高了……
那天我狠下心來準備我當主婚人時的台詞稿,我想我會在喜宴上,當所有人都在場的時候,我要跟那小子講:「我女兒,自小從心所行,向來行止由心,日後如若有過,其過在我,由我管教,你無權責罰,你若傷她或惹她不開心,我必誅你!」。說是這樣說,然想妳出生自今,我們總是讓妳從心所行,行止由心,如今想來也不知會不會因此讓妳端不起人家的碗筷,我想妳婆婆縱使再好也斷不可能跟妳媽一樣的可以對妳百般容忍,想想,我私下還是得跟那小子說:「如果有一天,你不愛她了,拜託你不要告訴她,你就告訴她說妳要到泰國出差一陣子,然後你來告訴我,我自會去帶她回來,至於以後會怎樣,我處理就好,與你再也無涉。」
泡在沒幾個人的大眾溫泉池時,我想起張曼娟《喜歡》中的那段〈我正在聆聽關於幸福的聲音,即使在最寂寞的時刻,即使淚水使我看不清世界的樣子,我仍在聆聽關於幸福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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