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
我要房東找人把房子粉刷一下遮蔽裂痕,
她說大概需要一個星期。
這個星期,我已急不及待為新居添置東西。
我經過一間義大利燈飾店,
我被裏面一盞玻璃吊燈吸引了視線。
也許是因我在土耳其也買了一個吊燈,從那時起,我都會多看吊燈一眼
那盞吊燈,半圓形的燈罩是磨砂玻璃做的,當燈亮起時,溫柔的燈光把整間燈飾店都溫暖了起來。
我看看價錢牌,售價是我一個月的薪水,我不捨得買。
「這盞吊燈,我們只來了一盞。」年輕的女店員說。
「可惜價錢很貴啊。」我嘴巴這樣說,但心想這店員幹嘛穿女僕裝
「但是真的很漂亮。」她說。
「還是不要了。」
我正想離開時,他對我說:「這盞燈是有名字的。」
「燈也有名字的嗎?」我回頭問她。
「是這盞燈的設計師給它的。」
「它叫什麼名字?」
『Endaimien moonlight』
為了名字,我把燈買下來。
Endaimien是神話裏的人物,有人說他是國王,但是大多數人都說他是牧童。Endaimien長得俊美絕倫,當他看守羊群的時候,月神西寧偶然看到他,愛上了他,從天而降,輕吻他,躺在他身旁。為了永遠擁有他,月神西寧使他永遠熟睡,像死去一樣躺在山野間,身體卻仍然溫暖而鮮活。每一個晚上,月神都會來看他、吻他。
Endaimien從未曾醒來看看傾瀉在自己身上的銀白的月光。癡情的月神永恒地、痛苦地愛著他。
妳說那樣的愛太痛苦了。妳說這樣的死亡跟愛情都太霸道了。
我卻覺得Endaimien沒有死,他只是被深深地愛著。
因為愛,
所以“Endaimien moonlight”變成一盞永遠溫暖的燈。
那麼,誰是妳心目中那盞溫暖的燈?
為了溫暖妳的心,我想要送妳一盞燈。
妳我認識的第29年,也就是明年……
我要送你一盞亮著等妳回家的燈。
也許在我新買下來的房子裏,在靠窗的位置上,窗外的夜景一閃一閃亮星星,我們喝著榛果咖啡,傾訴著“Endaimien moonlight”的故事。
妳我認識的第30年,也就是後年……
我送妳一盞足以溫暖你的燈,
對我而言,那時候再也沒有什麼比溫暖妳的心更重要。
妳我認識的第31年,也就是大後年……
若屆時我只能確定妳依然是我的牧童,但我卻不能確定我是否是妳的月光時
那麼我只等妳30年,
但 那時妳可以告訴我誰是妳心目中那盞溫暖的燈嗎?
※2-007
搬家那天,黃登祿和施公來替我搬家。
「她好歹也應該來看你搬家,不然,你的主臥室要如何擺設呢?」施公一邊替我拿棉被一邊說。
「她還不認我是她男朋友。」我接過他手上的棉被說。
「從這裏看出去很漂亮。」黃登祿站在窗前說。
「可以看到她家。」我說。
「原來是這樣。」黃登祿說。
黃登祿替我把燈懸掛在床的上空。「很漂亮的燈。」他說。
「它有名字的,叫『Endaimien moonlight』。」我說。
夜裏,我把你送給我的星星貼在天花板上。
我看到你的家裏有燈,我立刻打電話給妳。
「回來啦?」我問妳。
「你怎知道我回來?」妳愕然。
「你通常都是這個時間下班吧。」我撒謊。
「這幾天好嗎?」妳問我。
「我搬家了。」
「新居怎麼樣?」
「有興趣來吃一頓炒飯嗎?」
「好呀,你的炒飯那麼好吃。」
「那就明天,不見不散。」
在有貼星星的天花板下,我自言自語
「OPS 妳是否無法接受Koala及Sunny呢? 妳是否擔心我會與她藕斷絲連呢? 」
「可我放不下Koala及Sunny,那 這下 我該怎麼辦呢?」
「妳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接納我的小孩並視如己出呢? 」
「我想妳不會是The Holiday(戀愛無假期)裡的艾曼達,但我可是葛拉漢呢!」
※2-008
妳在五點半鐘來到。
「要不要參觀一下?」
「這盞吊燈很漂亮。」妳說。
「它叫『Endaimien moonlight』。」
「它也有名字?」
「我是為了名字才買它。」
「是不是那個神話裏的牧童?」
「你也知道那個神話嗎?」
「他一直都在山野間熟睡,像死了一樣。」
「他沒有死,他是被深深地愛著。」
「是的,他沒有死,他被深深地愛著,但會不會太痛苦了。」妳說。
我把晚餐端出來。
「這裏是不是可以看到我家?」妳站在窗前問我。
妳這個糊塗蛋,居然不認得自己的家是那一間。
「我想是吧。」
看著妳津津有味地吃我做的炒飯,我突然覺得很幸福。
「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你,你做的菜那麼好吃,然後還會寫詩。」妳說。
「什麼意思?」我心裏竟然有些生氣,妳這樣說,是不是說妳不喜歡我?
「沒什麼意思的。」妳向我解釋。
這個時候,妳的手機響起。
「會不會是公司有急事?」我問
你接起電話,從談話中我知道是陳同學的表弟找你。
你放下電話,抱歉地對我說:「對不起,我妹有點事,我要去接我妹回來。」
「發生什麼事?」
「她在男朋友家喝醉了酒,鬧得很厲害。」
「要我一起去嗎?妳沒車而且這種事有個男孩子在會方便一點。」
「也好。」
我們來到淡水淺水灣,妳妹早已經拿著一隻皮箱在一間平房外面等我們。
「你為什麼會來?你是我姐男朋友嗎?」妳妹問我。
妳不答,我只好說:「妳喝酒不能開車,妳姐不會開車,而且我們剛剛在一起吃飯。」我作勢扶她上車。
她自己搶坐在司機位旁邊,把皮箱擱在腿上。
「妳又喝醉了。」妳跟她說。「妳給男朋友趕出來啦?」
妳妹冷笑,說:「皮箱不是我的。」
「那是誰的?」妳問她。
「是他的,他最珍貴的東西都放在裏面,他的日記啦、畢業證書啦、他死了的媽媽編給他的毛衣啦,都放在裏面。他惹我生氣,我就把他的東西帶走。」
「妳太過分了。」妳責備她。
「停車。」妳妹大喊,我怕她起酒瘋,所以將車停下
她下車,然後站在坡崁上,她把皮箱拿出車外並把它扔到消坡塊下面,皮箱裏的東西都拋了出來。
「裏面有他死去的媽媽為他編的毛衣呢。」妳罵她。
「他說可以為我做任何事,他說無論我怎樣對他,他都會原諒我,扔掉他的東西又有什麼關係?」
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驕縱的女子。
我什麼也沒說,拿了手電筒,爬到坡崁下面,替她把扔掉的皮箱找回來。
「很危險的。」妳說。
我在坡崁下的消波塊旁找到那隻皮箱,然而手卻擦傷了。
「你的手在流血。」妳說。
「沒關係。」
你把皮箱放回車上,然後幫我簡單止血,接著請我開車回去那間平房。
「回去幹什麼?」妳妹問妳。
「把皮箱還給他。」妳吩咐她。
她乖乖地把皮箱拿進屋裏。
妳在車上找紙巾替我抹去手上的血漬並壓住傷口。
「謝謝你今天來,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搞到幾點。」
「難怪妳會跟我說,妳跟她剛搬來板橋住時,妳都會擔心她回家了沒?」
妳沒有接話。
「妳跟妳妹一樣任性,只不過她是火山,而妳是冰山。」
妳低下頭,噤聲。
她從平房走出來,雙手放在身後,乖乖地跟妳說:「還給他了。」
她上車,這次她乖乖的去坐後座,她靜靜地在車上睡覺。
「這件事情暫時不要讓妳爸知道。」
「為什麼?」
「我無法接受我女兒在男友家發酒瘋!我會要妳們立即通通給我搬回家!」
「你真的很了解我爸。」妳說。
「同理心。」我答。
「妳們搬出來時,妳爸有要求妳督管妳妹嗎?」我接著問。
「你不要管了!你可以快點送我們回去嗎?」妳沒回答我,妳大聲的這樣問我。「我突然想起我可能忘記關掉廚房的水龍頭。」隨即妳口氣放軟地說。
妳或許忘記關掉水龍頭,但我無法關掉的是我的眼淚。
回到家,望著「Endaimien moonlight」,良久,我把它關掉,我又不是月神,我那樣沉迷地愛你,真不自量力。我又不是妳的什麼人,明天,明天我要把你忘掉。明天起我不要站在窗前,我不要望著你住的地方。我不要再流淚了。
我把貼在閣樓上的星星撕下來,我要忘記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