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充滿了創造力,人的靈思可以在風中起飛,在燈塔的光輝下書寫一系列燈塔篇章,帶給我許多成長的喜悅。燈塔故事多,寫也寫不完。走走停停,取景的鏡頭,跟著發光的旋律移動。我發現自己對燈塔越來越迷戀,書寫時遂增添更多抒情白描。寫著寫著,我不禁羨慕那些在燈塔周邊的石頭、老樹、花影,它們不需要為生命找出口,不需要逃離雜音,海天一色、沒有束縛,遼闊的空間不會帶來壓迫、窒息感。看著光影變化,影像投射心靈的聲音,吸引我的下一座燈塔,一直在前方閃耀。
每個人和燈塔的連結點都不一樣,我的連結是跟著燈塔主任、工程、股長、燈塔家族,走進他們的專業領域。我跟著電機工程師蘇先生認識燈塔光源種類、燈質的選定標準,以及交流電源該如何拉長明亮時間。在定位一座燈塔位置時,工程師得審慎評估、研判,包括考量施工狀況、建設成本及周圍環境等。他們深入每一個環節、掌握最新科技,精準面對燈塔的眼神,充滿聰慧魅力。
我跟著鑽研燈塔歷史的阮股長,走進他筆下的歷史現場,去看燈塔文物、瞭解沿海燈塔沿革、去看1857年前十六鋪第一代衙門式海關大樓,又順著他聽到的鐘聲,走到上海外灘,面對他正觀看的「江海關」,那是1927年第四代海關大樓。然後我又回到他的網誌,把江海關、粵海關、閩海關、浙海關、廈門關、淡水關、 雞籠關、打狗關、安平關一一看過。深深感概穿過歷史長廊,人生千迴百轉,莫過於入關、出關。
我跟著燈塔家族李先生手指的方向,去看燈塔在二次世界大戰、被盟軍子彈劃過的傷痕,過去的老塔工把燈塔當自家產業一樣守護,那傷痕一再控訴,戰史是用血寫的。還好家族子弟都熬過艱苦歲月,即使改朝換代,燈器不斷更新,熟悉的燈塔一直保持發光。從小在燈塔長大的另一位燈塔家族計先生,他把生活的記憶,一點一滴置入手中的燈塔模型,那模型不斷釋放回憶,倒轉他經歷過的人生。計先生說製作燈塔,最困難的部份是抓彎度,那漸次向上縮小的圓柱體,掌控好彎度,燈塔自然渾圓筆直,屹立天地。
藉助燈塔之光,帶動地方觀光、產業發展,是現代新趨勢。身為第三代燈塔守的李先生,說完戰地政務時期、軍方管制東莒島燈塔引發的一場「霧砲事件」,話題一轉,把燈塔與在地觀光連結。四月,螢火蟲提著燈籠為遊客照路;五月,百合花笑臉相迎,卡蹓之聲不絕;六、七月,燈塔發光,藍眼淚也發光;八、九月,紅花石蒜花枝亂顫,遊客跟著歡喜搖擺。
年輕的張主任,從蘇澳燈塔轉調東莒島燈塔,工作很快上軌道,但對「莒光」被解讀為「杯子舉了就要光」,四鄉五島被解讀為「東舉、西舉、南乾、北乾、東飲、西飲」杯子舉了就要光的飲酒文化,很長一段時間還是難以適應。身為燈塔主任,得以身作則做示範,但不是行銷乾杯、不醉不歸。他把「大自然的冰箱」推介向外,勸大家在酒醉之前,最好到東莒最大的潮間帶散散步、踩踩星沙,牠們是不會喊疼的,因為星沙和燈塔一樣,熱愛發光,相信光的力量!
我訪問過的燈塔人,把我帶進一種崇高的理想境界,在那美感氛圍裡看燈塔、寫燈塔,越寫詩意越濃,濃得讓人感到疼痛,那無以名狀的疼與痛,似乎只能走向更遠的一座燈塔,繼續探挖還未被寫出的故事,才能消解。一生和燈塔緊緊相依、和一生和創作緊緊相連的人,相似重疊處極多,我喜歡跟著我欣賞的燈塔人,一起走進光的旋律,旋轉出更豐美的人生。一首傳統聖詩改編的「燈塔」歌曲,開頭這麼唱「海浪不停、整夜吟唱,孤獨陪著我守望,忐忑徘徊、執著等待,我要穿越過這海。燈塔的光、就在彼岸,那屹立不變的愛……」
書寫燈塔,對我而言是一條充滿挑戰的學習之路。一片可以彈跳的天空,白晝有陽光滋潤,夜裡有燈塔和星月作伴,我只需要手裡捧著、心裡懸著、懷裡抱著、口裡哼唱著「燈塔」,閃光的靈思就會助我彈跳一片發光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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