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終於能和她面對面,心就快要跳出來了。
「妳……好!」正視少女後,少年突然間呆住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那病患統穿的白色單衣,在少女身上已經是一塊塊爛布條垂披在腰間,
少女半裸著身體,雖有一頭長髮,但她並未刻意用長髮遮掩肉體,只是任其自然。
對於衣不蔽體的自己和少年不知該放那的眼光,
她沒有任何的羞怯神情,只是一臉漠然。
拖動著地上的鐵鍊,她靠往窗邊,讓雨絲飄落髮間,閉上了眼低聲吟唱著古老歌謠。
少年拉住了在一旁掃地的院內人員急問道少女的衣服是怎麼一回事,
要是讓她感冒了使她的瘋病更嚴重那要怎麼辦是好。
看少年這一臉認真樣,那人員嚇了一跳後,認真說道,
他們可不是在虐待病人,
而是因為這病患總是任意破壞衣服,院方已經給她做過太多套衣服了,
所以這次故意不讓她換新衣。
「我們是為了讓她了解衣服的寶貴性,所以懲罰她暫時沒有衣服穿,
好讓她以後不敢隨意破壞衣服。
不過看她似乎一點也沒有不妥的樣子,
說不定不穿衣服對她而言更是舒服吧,呵呵。」
聽到這樣的回答,口拙的少年不知該怎樣回應,只能暗自生氣著。
「果然是什麼也幫不了她嗎?」
頹喪地走近少女病房,少年擔心地問道:
「妳會不會冷?」
「冷?你在擔心我嗎?」少女轉過身來用著淡漠如講別人的事一般回應。
被牢鏈纏縛的少女身上似乎沒有人類的種種複雜情緒變化,
用如地上黑鐵般的冷硬態度拖開了和外人的絕對距離。
少年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看著少女的臉,但衝擊他內心的不是她的美,
而是她飄露出的非人氛圍。
在眼前的這張精巧細緻小臉,似乎缺乏了人的氣息。
眼前的她與其說是個美麗少女,
不如說是個沒有溫度的美麗人偶,一具缺乏著人類情感和特有靈魂的空軀。
在那對被薄霧籠罩的玻璃眼珠裡,他看不透裡頭的真意。
「但人偶能唱出讓人感動到想哭的歌聲嗎?」少年又開始想著。
現不管是面對怎樣可怕的傳聞和少女怎樣無情的態度,
少年都會不自覺在心中找著各種理由去合理化它,
好將少女解釋成是令人可愛的、可憐的一方。
這全是因為初次陷入情網的少年,早已失去了理性思考的能力。
「呃……那是因為我很喜歡聽妳唱歌,想天天聽見妳歌聲,所以不想妳生病啊。」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你常窩在對面牆腳那。」
「妳都看見了?!」
「嗯,是啊,因為你很顯眼啊,總是什麼都不作只是傻傻呆在同一個地方,
讓我還以為你愛上了殺人犯兼瘋子的我呢。」
少女語氣平淡自然地說著讓少年耳根發燙不已的話,
即便他現在羞得想立刻消失,但還是得勉強自己留下將想問的問清楚。
「聽說妳……殺過人?而且還都是你的情人?」
「是啊,雖然沒有一次成功過。」
「為什麼要殺人呢?是有什麼苦衷嗎?」
「苦衷?你想太多了,沒有什麼逼不得已的原因,
至於那理由是我跟情人間的秘密,我沒必要跟你解釋。
怎樣?知道害怕了嗎?
哼…….看你現在的表情就跟那天看到我有手銬時一樣的精采呢!」
少女對他露出了輕蔑的淺笑。
見不到自己表情,但那聲從鼻間發出的嘲弄,讓他羞愧的臉發熱。
明明他沒有錯,錯的全是殺人的她,為什麼自己要羞愧他也不明白,
只覺得心裡難過和滿腹疑惑。
少女看來是如此冷靜,提到殺人一事沒有後悔、沒有恐懼更沒有罪惡感,
難道她真是被惡魔徹底佔據的墮落者……?
但在掉入絕望之前,他想起之前廚娘說過受害者皆拒絕控告她,
現在她又提到了什麼秘密,這其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迫切地想知道一切,
想知道讓他變得奇怪的她難道真不是天使,
而真是個用歌聲美貌勾人魂魄然後再噬食個屍骨無存的恐怖人魚嗎?
「我想…我愛妳,讓我作為妳的情人來照顧妳,承擔妳一切的秘密吧。」
少年的激情越過了理智線,說出了自己也沒想過的話,
但也虧這話衝出了口,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早已愛上了她,
不是單純著迷著她的歌聲,而是她的一切。
在預期外突然冒出的這句話,終於破壞了少女維持一貫的冷淡態度,
她皺了皺眉看著他鼓起勇氣的認真雙眼,像是動氣般不耐地說道:
「這種話我聽了不知幾遍了,但男人都是一樣的,到最後全都背叛了我,
而你不比他們特別,到最後也不會例外。
別煩我了,從我面前消失吧。」
此時已沒有時間讓他倆再多說些話了,
下頭的病院介紹人上來催促著少年離開,因為已經輪到了下一批遊客的入場。
從那天起,不管晴天還是雨天,都不再聽到少女的歌聲從瘋人院裡傳出,
少年很是擔心,但又能如何?
他不可能天天花錢進去探望她,也不可能有錢或是有能力把她領出來獨自看護,
但他想見她,想聽見她的聲音,這些想法滿滿佔據了心神!
「到底該怎麼辦呢?」
苦思了一陣,少年最後起了個癲狂的想法並決定將他付諸實現。
他向麵包店以家中有事為由請了半個月的假,拿了些積蓄往瘋人院方向那偷偷前去,
找到了那個之前向他搭訕兩次的妓女,將她帶到了暗處。
「怎麼今天小子你這麼主動啊?別急啊,先講好價錢再說嘛。」
「不是妳想的那樣啦,我是有事要特別拜託妳的。」
「天啊,不是要跟我做生意,那你到底想怎樣,
沒錢的話就閃一邊,不要妨礙我做生意。」
「先別生氣,我想請你假扮我家屬,把我送到瘋人院裡去,
這裡是一周的住院費還有給你的錢,
等之後我出來還會再給妳另一部分的錢做酬謝。」
「沒病卻想被關進瘋人院?你是瘋了不成。」
「……我只是想見她,想知道事實而已……」
「她?又是那個少女?瘋了、瘋了,我現在可以肯定你已經瘋透了。」
本想甩開少年的手,不攪這麻煩事,
但見他一臉快要哭出來的可憐表情,妓女終究是心軟答應了他。
和少年套好對話後,妓女將他變裝了一番,帶著他走去了瘋人院,
要求院長能夠收容他小時候發燒燒壞腦子的弟弟一個禮拜,
看看他在這個醫療環境能不能有些改善。
「但是我們這裡照顧病患的人手已經嚴重不足了…」院長顯得有些為難。
「哎呀,別這樣說嘛,我弟弟很乖只是反應比常人遲鈍些,
說實話是因為我這周有個客人要包我一個禮拜到鄉間遊玩,
所以我沒法照顧這個拖油瓶,可是身邊又沒其他家人可以幫忙,
只好將他暫時送到這個可以信任的地方,麻煩你幫幫忙嘛,
我一周後一定準時來接他。」
「這樣啊,讓我先檢查他一下吧。」
院長為少年做了簡單的身體檢查,發現他果然身體沒有什麼病痛,
精神也蠻穩定的,只是反應遲鈍和智商似乎和孩子一樣。
對照妓女拿出的照顧費用和對弟弟所需付出的照顧,
院長結論是收這少年對病院而言是筆不錯的生意。
「那就這樣吧,請你安心地去鄉下吧,這一周就讓我們盡心照顧妳的弟弟吧。」
妓女假意放心地親了少年一下,向院長再三道謝後離開了。
獨留下的少年,被帶去換上了一身白的入院者固定穿著,由院長和大家介紹了他暫時入院的說明。
「既然他不會傷人也沒有情緒上問題,只是腦子比較笨而已,
就讓他幫忙做一些掃除工作吧。」
少年緩緩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接著就被幾個清潔工帶去了工具室分配工作。
在那裡他粘著負責二樓清潔的人員身邊不走,於是大家就決定了讓少年跟著他一旁幫忙。
少年不說話,只是安靜認真地做著被交付的工作,他掃啊掃的,
終於到了少女的囚房邊,他悄悄地向內探問道:
「妳還好嗎?生病了嗎?」
聽見這聲音,少女顫了一下,將臉從深埋的長髮中露出。
「為什麼你穿成這樣出現在這?」
「因為擔心妳啊,想知道你怎麼了,
而像我這樣的人,能長時間停留在妳附近的方法只有這一種了吧?」
少女微慍說道:
「為什麼呢?我都特別停止唱歌了,你居然還這樣做……」
「咦?為什麼不唱了?不過知道妳沒事真是太好了。」少年終於可以安心地笑了。
他開始繼續拖著地,想讓這裡變得乾淨清爽些,讓少女可以活得舒服些,
心情輕鬆了起來,少年開始邊工作邊哼著曾經聽過少女唱過的曲調。
少女聽了不留情地說道,她唱的不是這樣亂七八糟的調子吧,
接著就靠近了窗邊,望著窗外再次輕唱起讓少年入迷的歌謠。
「啊,是難得的晴天呢。」
看著窗外閃動的陽光,少年感到了一絲暖意,
拿起抹布更加認真地開始擦拭著一處處的鐵欄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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