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忙完了一件大事，總算有喘口氣的時間。
我總算把論文初稿送出去了。接下來，只等口試跟修改論文，就能夠拿到學位了。
花了很長的時間讀碩士班，特別我又是推甄考上的，因此似乎比別人又多了那麼一點點。為什麼要讀那麼久？其實都是我自己的蹉跎。
還在修學分的時候，因為一些有趣的事情，我花了許多心力參與其中；而且因為必須要自己供應生活所需，經濟的壓力下，還是得一邊打零工，賺取生活所需。雖然因為甄試第一名入學，可以得到相當於學費的獎學金，可每個月的開銷還是不少，特別是一個人生活在台北，處處都是壓力。所以做了許多事，換取一些些生活所需。可因為都是自己愛的，又因為合作的伙伴在我面前陳述了美好的願景，自以為有些責任或義務，因此沒有對薪水有任何異議，也覺得沒有意義。
在忙著這些工作的當時，只顧著把研究所的學分修完，報告寫得漂亮，忙著學術上的研究、發表，對於龐大的論文，還沒有任何思考的動力。
指導教授因為遠在南部，忙碌於他的教學與行政工作，鞭長莫及，因此也無暇顧及頑劣徒兒，也因為寄予厚望，以為徒兒忙得差不多了，就會乖乖寫論文。一如這劣徒的乖巧暱稱。可他終究是失望了。當時一位恩師語重心長地說，「要快點把論文完成啊。」她認為我跟她的指導學生都一個樣，忙著打零工，忽略了論文此等大事。「不要忙著賺小錢，錯失了大錢。」當時我不覺得這是一句什麼要緊的話，反而覺得老師不懂我們的辛苦。獨居在外，要負擔生活所需，經濟壓力是很沈重的。我跟同學都頑劣地以為，今時不如昔彼，老師們不懂我們的苦處，還以當時讀書的環境來衡量我們現在的處境。果然是頑劣徒兒。
修完學分之後，以為可以繼續忙喜歡做的事，可卻時時有人提醒「論文還沒完成喔」，甚至最後因為這個理由，「你要寫論文啊！」離開了一份重要的工作。第一次覺得論文，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後來帶著傷痕去到中學實習，因為是舊制的一年實習生，每個月有些教育部給的津貼，又在學校兼些課，好朋友介紹的案子也能順手，勉強能夠自給自足。實習的過程中，或許因為學生年齡層不同，也或許是帶領我的老師開啟了我的什麼，一年的歷練下來，找回一些自信，覺得我似乎可以在中學教育這領域有些開展，於是便開始參與教甄，四處征戰。實習還沒結束，甚至是第一間學校就考上正式教職，還是頗具盛名的貴族學校。「或許我真的有些什麼了不起吧？」一點點聲音在我心裡冒出頭，稍微撫平當時的傷痕，我帶著一些自信，開始教書。
可卻也在超高標準的學校裡，狠狠地，內外都被琢磨了一遍，流下眼淚，褪去一層皮。
大家都說私校的薪水很高，但並不是。因為沒有年資，又沒有學歷，做的事比別人多，領得薪水比別人少。此時我才真正體會到，老師當初那句「不要忙著賺小錢，錯失了大錢」的意義。只是在高壓的私校裡求生存，學校跟學生的要求，不容許有寫論文的時間，這樣過了一年，我毅然決然從其中離開。
或許我在教學上，真的有什麼別人以為的了不起了，也或者是幾年的歷練，總算知道如何與人虛與委蛇，說別人想聽的，做人見人愛的自己。在決定離開的消息發佈之後，許多人爭相慰留，不管是分析利害，剖析如何成為紅牌的心路歷程，又或者開出令人心動的條件，無論他們背後有什麼樣的目的，這些紛至沓來的強力慰留，雖然一度產生了掙扎，我仍是堅持初衷。我還有論文要完成。
當時他們以為我早已找好下一個工作，可真的沒有。我是抱著必死的心態，能考就考，大不了代理一年，連代理都沒考上，那就宅在家半年，上半年好好把論文寫完，下半年準備教甄，又是一尾活龍。可意外總是這樣的，我竟然考上了不錯的公立高中。
或許神真的聽見我的祈禱了。
是我心目中的唯一志願，夢寐以求的學校，當然一定報到。可離開前學校時受到的嘲諷，到新學校時被寄予的厚望，從學期末到暑假一直不斷有新的事件輪番上演。眼淚、委屈，開學之後跟科內大老的相處，行政工作，種種瑣碎細節都需要適應。
一直到下學期，真的不能再拖了。三、四月開始，我沒日沒夜地工作、寫論文，一大早起床上第一堂課，下了班又回家熬夜到凌晨，因為隔天又要早起，不得不睡了才上床。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個多月，總算，我不再有論文的壓力了。
我的組長看著我的初稿裝訂本說，這麼短的時間寫出這麼厚的一本，應該很有成就感喔？我笑著點頭。謝謝他的包容，讓我可以在空檔時間寫完論文。學姐當初還為我擔心，後來聽說初稿完成了，也是一陣驚訝，說比她想的還快啊。這是當然，我已經準備了這麼久的時間啊。（笑）
送出論文的隔兩天，我打電話給同學。我們是班上的最後兩名了。電話裡談了很久，我們都一邊教書，一邊寫論文。他比我好一些的地方是，他教的是夜間部，工作時間稍短，可以早我一步完成論文送出去。但他也說，因為我許久之前MSN的暱稱，嚇了一大跳，以為我放棄論文了，可也不敢問我。「還好我們總算都走到這一步了。」但想起在論文中途停下來的老朋友們，忽然啊，那麼地惆悵。
我的大學同學，而今應該博士班即將要畢業了吧，碩士班的同學，都已經在讀博班，或者紛紛往博班路上前進。可我輾轉得知，有些同學已經因為工作而選擇放棄論文了。他們的工作壓力或許比我還大，也或許因為經濟因素，不像我可以說抽身就走人，更沒有我這麼好的運氣，隨即就考上。我總是慶幸自己有天大的好運，否則此刻除了論文之外，還要煩惱下個學期的工作，這種焦慮確實無法想像。
還在修學分的時候，看著高年級的學長姐遲遲不畢業，心裡滿是埋怨，因為他們佔了我簽指導教授的名額。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成為這樣的人，初始我也想要早點畢業，可在我之後，我的指導老師在學校裡沒有學生等著簽，似乎不畢業的罪惡感也稍減，甚至後來因為有了正職工作一直無法有空寫論文，才真正明白，邊工作邊寫論文的苦處。當初真的很不體貼，很不懂事啊。
可回頭想想老師的那句話，有遺憾，也有欣慰。而我也不認為當初的作法有錯。賺小錢，的確是不得已，沒能早點寫完論文，等於工作一年，至少損失九萬塊的收入。可沒有這些年努力投入工作，我應該也無法在此刻有（一部份人羨慕的）穩定的工作。
仍舊是謝謝以前的那些，讓我得到了許多，雖然也失去了不少，可卻都造就了而今的我。
把過往回想一遍，那些痛苦都過去了，留下的，都是不可思議。不可思議的是，那些看來艱辛的日子，是怎麼撐過來的？忘記了枝微末節，從此又是段新的路程了。如同我同學所說，我們都在學校，度過了十多年的時間啊。令我膽戰心驚的數字，令我痛苦卻又開心的日子，而今，總算告終了。
謝謝這一路上的風景，以及那些教育我、幫助我的人們。謝謝家人的支持，雖然沒能讓爸媽參加畢業典禮，似乎有些掃他們的興，可從小到大他們不曾參加過我的任何一次畢業典禮，應該，也不差這一次吧？謝謝阿勇以及師母的包容，謝謝前後兩個學校的一切。謝謝老天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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