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派來的
【刊於中華日報副刊三月份】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牠們是神派來的。
約莫是前年夏天,班遊到哪個地方我已經忘記了,印象中不曉得是誰的故居。像每一個旅遊景點一樣,裡面總會有一間咖啡店,賣著手工餅乾,還有各式各樣的咖啡。不過,在我看到老闆娘偷偷把一包三合一咖啡倒進鐫刻著精細花紋的大玻璃杯時……嗯。
嗯嗯、杯子很漂亮。(完全重點錯誤嘛我。)
如果只是因為老闆娘店裡的三合一即溶咖啡與美麗的透明玻璃杯的話,我想我記不住吧。三八小孩總是善忘。
老闆娘養了一隻狗。那隻狗有著黑白相雜的毛色。看到牠那副模樣,我笑了。這完全是一隻牛嘛。當下我心裡真的這樣想。「乳牛,過來!」喂,你的主人在叫你了啦。這句話脫口後的一秒,我傻眼了。原來他叫乳牛啊。
表裡合一。你真的很乳牛耶,狗狗。
我跟著乳牛一起進到咖啡店內,因為我沒有要點咖啡,所以也不好意思坐到那些排列整齊的藤椅上。就這麼站著。然後我忽然想到。
我忽然想到。
我在這裡幹嘛啊。同學們都跑到海邊去了耶。我要去嗎?如果忽然出現在那裡很奇怪吧。如果那些狂歡我根本不懂不暸解的話,我是不是還是要假裝我很懂然後跟著他們一起哈哈大笑呢。
想著想著竟不自覺的蹲了下來,而手碰觸到一個濕潤的、有著氣吸呼吐的地方。狗的鼻子。那頭(隻)看起來很搞笑的牛(狗啦)忽然輕輕地舔著我的手,鼻頭在我的掌間蹭來蹭去。我看著牠的眼睛,晶亮的眸子,意外的澄澈。好像沒有任何一絲雜質。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眼淚已經滿到鼻腔了,所以只好把臉往上仰大約三十度角。因為我知道,只要頭往下低那麼一點點,那濕熱帶著鹹味的透明液體,便會張狂地從眼角傾洩而出。
老闆娘的女兒(推測)混熟之後(其實是乳牛牽的紅線)(才怪),我很自然的坐了下來。不過,是坐在地上。乳牛走到我身邊,用鼻子推了推我的手掌。然後轉過身側躺在地上。帶著淡淡粉色的肚皮朝向我這邊。真是。
我一手捧著書,一手在牠的肚皮上搔來搔去,順著毛摸好好摸。不過因為乳牛不是貓,所以並沒有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他只是睡得很沉,很甜。後來那本書我也沒有繼續看下去了。甚至忘了那本書是跟誰借的,是哪一本。只知道,那藍色的書衣,一定就跟靠近這個不曉得誰的故居附近的海邊,一樣湛藍吧。
乳牛又往我的腳邊靠了過來。管他的藍。誰知道。我用剛剛捧著書的左手,輕輕地拍了拍乳牛的頭。牠睜開惺忪的眼睛,好像笑了。
在坐著車回精誠的路上,耳邊充斥著開才去海邊的大家的聲音。大家用腳在沙灘上寫一個很大的「401」耶。原本想要開啟靜音功能的耳朵忽然傳來的幾個熟悉的聲音。才不會是乳牛。都已經離開那裡那麼遠了。所以一定是神剛剛在我心裡錄下的聲音。
我可以叫你親愛的嗎。乳牛。我想起那隻很像牛的狗。那隻在草地上滾來滾去只為了我手上跟老闆娘的女兒A來的餅乾的狗。我想到了那隻很搞笑卻很溫柔的狗。煩欸,我想我還是叫你乳牛就好了。
因為啊,乳牛,如果你是神派來的,一定很快就離開我的生活了。我不要叫你親愛的。但是你還是要快快樂樂的喔,不然,我就不愛你了。
後記:
我記得我那時有拍下乳牛照片。剛剛在電腦裡找了很久,還是沒找到。我想我是用我那隻報廢的手機照的吧。於是找不著了。
乳牛你看,我就說你是神派來的。才會一點痕跡都沒有。
但這樣說又很奇怪。
因為我的心裡,明明記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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