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衝動寫的小說XD
據說是個被老師認為結局很瞎的東西
但它依然是我的孩子阿
*--
降si的尾音收得乾淨,延續上一個失控的情緒,是一個消失的顫音,隱藏在假裝瀟灑的高音之後。把頭撐在手上,di di da la…窗外的雨像一場交響曲,顫動他彈性的靈魂。程守逸用力按痛了發痠的眼睛,望了望桌上被電吉他壓得太乾癟的奶油麵包,生命就像奶油麵包--噗嗤一笑,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體悟,他並不是故意的。
程守逸曾作過一個惡夢,夢裡他是徹底的音癡,分不出中央Do和降Do的區別,把電吉他誤認成童年時代父親的那把木吉他,想開口唱歌卻發現聲音比變聲期的少年還扁。夢醒之後他頭痛得受不了,控制不了一個噴嚏的出現,冰水入喉只感覺刺骨的痛。
也許程守逸所定義的虛幻與現實,便從此刻開始錯亂顛倒。
一股莫名的噁心從胃往上湧出,程守逸跪在馬桶旁乾嘔,不停翻攪的胃卻對剛才喝的可樂都失去記憶。從多種層面評斷,他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少年,十七歲。也許那個時候,十四歲的他,就相信這世上每個人的外表都是種虛偽而弔詭的東西,美麗的臉龐常常裝著醜陋的心靈,欺騙凡人的眼睛,如果每個人的外表都只有一種,讓靈魂的質量決定一個人的美與醜,或許這樣子,才會有真正的愛值得信仰--扯太遠了,這跟那件事沒有關係,漱了好幾次口,喉頭壓抑灼熱的感覺仍在。麻煩,不想再管,即使那個男孩不斷出現在他的生命裡,惡質地扭曲自己。
在睡前想著一個人是很危險的事。
被怪夢擾醒不下百次的他忿忿的做下結論,爲自己甜蜜卻瘋狂的妄想找出最適當的藉口。抱著電吉他,隨意撥了幾個音不成調,程守逸伸展了一下手臂。di di da la…溫暖的氣息有如清晨荷葉上的水珠,流暢滑過他的背脊,不斷開闔的雙唇是一段被重複提起的快樂時光,以一種偷腥般的愉悅嗓音輕輕歌唱。茫然地,他想不起女孩笑時臉上的梨窩是什麼樣子,甚至忘記了女孩細白而柔軟的手指,在他手裡是如何變成一首天馬行空的小詩,那些青澀而奇妙的悸動,被一波波狂癲的浪潮吞沒。
『晏書…』
髮際之間的亢進,咬噬著耳畔的敏感。程守逸失去對夢裡虛與實的判斷能力,讓潛伏在身體裡怪異的渴望漸漸變成現實,忍不住緊緊閉上雙眼,這還是生命嗎?奶油麵包不會有高潮,柔膩平凡的內餡吃完後是鬆厚的白麵包,不會再有高潮。視線太模糊,他只看見李晏書略長的頭髮被汗水浸濕,貼在頸上,恰好遮住那塊淺紅色的印子。升Fa的尾音太過草率,悄悄拉遠了程守逸和現實的距離。di di da la…di di da la…滾燙的淚水從眼角落下,程守逸知道,生命從來不只是一塊奶油麵包而已。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
李晏書無意識的哼著歌,回憶某天夜晚巷口的街燈下,那一幀詭麗的圖畫…
哥哥手插在口袋裡,不停換著雙腳站立的姿勢,又假裝咳嗽的摀住嘴巴。他身邊的男孩子他是見過的,幾天前哥說要準備期中考,跟同學約好到圖書館K書的,毫無緣由,李晏書無法控制自己走到陽台,向下望見見哥哥和男孩的身影,早晨微涼的霧氣彷彿柔焦鏡頭,朦朧了哥哥和男孩的臉,他看不見他們的表情。
陳舊的燈光下哥哥的臉被陰影遮住,男孩的側臉輕輕向右傾,然後和緩的貼近哥哥,他只記得兩人靠得很近,彷彿成為同一個個體。忽然間肩上沉甸甸的書包失去重量,他害怕哥哥看見自己,他不是故意的。
回到家,李晏書有種失重的錯覺,好像,這一切都是某個頑皮的作家虛構的故事而已,包括他自己。
瀰漫沐浴乳香味的浴室裡熱氣蒸騰,淩亂的思緒像空瓶子漂浮在海上,隨著浪起伏著,沒有住所。李晏書耽溺於自己華麗矯飾的無病呻吟,青春的狂妄攫住他的脖頸,無法呼吸,忽然之間空氣中帶了一種刺鼻的味,像清晨涼涼的牙膏氣味灌入他脆弱的鼻腔裡。
﹡
『程.守.逸!你真的很慢耶!』
『厚…好啦好啦,衝那麼快幹嘛…』程守逸的手被李晏書拉住,往人潮擁擠的公車站牌飛奔。
『欸!』公車駛過,揚起這城市的塵土。李晏書皺眉看著它快速縮小的車尾。
『程守逸,都你啦。』李晏書讓程守逸吃了個拐子,刻意忽視他無辜的白眼。
『欸我跟你說,我哥真的怪怪的。』
『…』氣氛改變的速度快得很突兀,程守逸還沒反應過來。
『我懷疑他真的是個不要臉的gay。』
『你在說什麼鬼。』輕輕的呿了一聲,搞不懂這傢夥又在想什麼。
『其實他是,我早知道了。』李晏書向不遠處的13號公車招手,有那麼零點一秒,程守逸看見他不羈的眼神裡,閃爍著悲傷的黯淡光芒。調整了一下左肩上裝著電吉他的背帶,程守逸跟著李晏書上了擠滿同校學生的公車。
『你剛說那啥意思啊?』
『沒啊…就…』李晏書看著程守逸抹了太多髮蠟的頭髮,順著視線移動,微翹的髮尾輕輕觸碰到領口。
如果是哥,他應該也會喜歡程守逸這一型的吧?
差點要被自己的胡思亂想震懾住,及時一個猛烈的煞車叫醒了李晏書。程守逸是他的好朋友,他又看了他一眼,他眼睛凝視著窗外向右飛逝的景物,沒注意到自己的舉止。
『反正他喜歡男的女的都不關我的事啦!』程守逸怔怔的看著李晏書,對他突然放大的音量感到有點好笑。
看他一臉嚴肅正經,程守逸憋住笑,拍拍他的肩:『喔,好啦,幹嘛這麼大聲…』
『欸,星期六要不要來我們手語迎新?』像是故意忽視剛才的對話,李晏書用滿不在乎的口吻說著。
『不行啦,我跟小玫要去市圖看書。』
『小玫?哪個小玫啊?』李晏書揶揄著他,彷彿在宣示主權,他把手勾在程守逸脖子上,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這個幼稚的舉動,或者是說,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程守逸。
『就之前先修班認識的啊,我不是跟你說過?』程守逸移開李晏書勾在自己脖子上,顯得有點沉重的手臂。
『厚…你有那麼多個我怎麼記得?』李晏書給了他一記白眼。『欸你真的見色忘友耶,為什麼就不約我去看書?』
『小玫很早就跟我約好了啊,你真的很煩耶…』程守逸實在受不了李晏書這種毫無意義又不成熟的反應,小玫不過是他一個朋友罷了,他這樣只讓程守逸覺得喘不過氣,他是個佔有慾太強的人。
『好啦,如果我這次段考考爛都是你害的喔!』被程守逸不耐煩的表情逗笑,李晏書又換回他那張標準、嘻皮笑臉的表情,毫不留情的揉亂程守逸維持了一整天的髮型。
『白痴!』
﹡
偌大的圖書館裡坐滿了假日K書的學生,程守逸不是很習慣在公眾場合,好比說圖書館這種地方唸書,他總覺得每個人都把他們銳利的眼光放在自己身上,把他看得精光。當然程守逸自己也明白這是沒有根據的想像,但他仍然感到坐立難安。
心思沒有放在書本上,程守逸想起幾天前跟李晏書在公車上的對話,他想起一開始李晏書好像有跟他說什麼…哥哥是gay之類的話,他其實不是很在意,他又想起李晏書幼稚的行為,好吧,他早就習慣了,那不構成他討厭這個人的理由。忽然書包裡的手機發出震動的嗚嗚聲,程守逸險些被嚇得跳起來,他拿出手機對小玫比了個手勢,走到外頭去,再一次為離開圖書館的之後呼吸到的甜美空氣喝采。
是一封簡訊,李晏書傳來的。
『不要再假用功了啦XD 等一下去吃冰啦,再打給你』程守逸笑起來,還是李晏書最瞭解自己吧?他沒有跟小玫說自己不喜歡在圖書館看書,只是覺得就這樣拒絕女孩子的邀請好像很不通人情。
『程守逸!』李晏書粗魯的勾住程守逸的脖子。『走啦走啦,我知道你看不下去了!』
『厚…你從哪冒出來的阿!?』他推開李晏書。
『沒啊,迎新完我就來了啊,順便在附近逛一下。走啦,到底要不要去?』
『…好啦…我東西還在上面,等我一下。』
程守逸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多習慣於李晏書的任性,他像個被寵壞又貪心的孩子,明明手裡已經握住一顆糖,卻仍然對眼前另一顆糖垂涎渴望。
﹡
『喂!程守逸…程──守──逸──』
程守逸是一隻魚,把所有關於李晏書的一切當成了水。
『你很吵耶!小聲一點啦!大家都在看…』手裡抓著早上還沒吃完的奶油麵包,老遠就聽見李晏書高分貝的聲音,羞赧的朝四周投射來的眼光揮了揮手,走到在教室外鬼吼的李晏書身旁,毫不猶豫的往他後腦杓狠狠的K了一拳。
『沒差好不好!』李晏書笑嘻嘻的揉著被狠打了一下的後腦。
『嘖,你沒差我有差。』
『喂…幹嘛都不說話?』李晏書偷偷看著程守逸垮下來的臭臉。
程守逸想起那些夢,在這個夏天用完以前,他作過的那些荒唐的夢。
他抱著吉他唱著歌,di di da la…在清亮的樂音中,李晏書靜靜坐著看著,他知道那不是真實的李晏書,李晏書從來不會用這麼溫暖安靜的眼神看著自己。他唱著歌,是因為李晏書在聽;他感到快樂,也只是因為,李晏書在身邊。
『程守逸你中邪喔!』
程守逸彷彿是個愛幻想的小孩,瞬間被粗暴的拉回現實,因為真實世界的殘忍哭紅了雙眼。
『沒事啦,走啊,你不是要去合作社?』
『欸你怪怪的。』
『李晏書,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用完這個夏天之後,會變成怎樣?』程守逸看著李晏書額角的一顆汗珠悄悄滑落。
『幹嘛?夏天過完就秋天了啊,秋天之後就是冬天了啊,然後就有新的一年了不是嗎?幹嘛…突然要跟我探討這種問題?』
『沒事啦…我跟你說喔,昨天法文課老師教了一句話。』如果所有事都像李晏書說的那麼自然就好了,如果現實也不過是李晏書更迭不已的四季,就好了。
『什麼啊?』
『Je t’aime。』
『啥意思?』
『我愛你。』
『靠。』
吃完最後一口奶油麵包,程守逸笑著。
夏天會用完,回憶會黯淡,但他知道在這之前,李晏書會一直在自己身旁,他們是魚和水,一句讓人摸不著頭緒的法文,或是一個略帶狠勁卻無關緊要的語助詞,對兩人世界的運行,沒有 絲毫影響。
『不覺得很實用嗎?』
『再實用你也不會用到我身上。』
End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