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育
鄉下的教育很簡單,祖先世代務農的關係,生性單純,大人並沒有想到要如何特別教育自己的小孩。父親的五個哥哥都是『青盲牛』(沒受過教育的伯父們喜歡這樣來調侃自己),老么的父親則是唸到高中畢業,當時在村子裡算是高學歷的了。
民國五十九年,台灣開始實施九年國民教育,還小的我總是在巷子口看著幾十個堂哥堂姐們高高興興的上學去,這個經過的時候總會跟我說『要不要去溜滑梯啊』,那個經過的時候又會告訴我『盪鞦韆很好玩喔』,每個路過的堂兄姐總說一些讓人心動幢想的話,好期待自己也能早一天跟他們一樣,背著書包上學去。
重男輕女的觀念其實還算還深,通常女孩子最多就是讀到國中畢業,接著就是幫忙家事或是工廠當女工賺錢貼補家用(以前台灣有很多姊姊或妹妹,是這樣的付出青春來幫自己的兄長跟弟弟完成大學學業的感人故事),不過通常書唸的好的以女孩居多數,男生總是不喜歡讀書。豬沒肥,老是肥到狗身上去。
父親工作關係遠在非洲,母親的管教反而的嚴厲,只要是我跟哥哥犯了錯,在客廳地上劃個圓圈,我們都會乖乖的跪在裡面,任由母親大力的抽打,有時犯的錯要是大了點,關起門來打的兄弟倆又痛又叫的,母親最後也會跟著哭了起來。好像,男生都是這樣長大的?
記得有一次惹母親生很大的氣。
那就是賭,還沒讀小學前,我就會跟著哥哥到處去賭了。有兩種賭都讓記憶彌新,一種是賭橡皮筋,另一種是賭彈珠。各個地方小孩賭的方法都不太一樣,賭橡皮筋的時候,一個人先做莊,將五條橡皮筋結成一捆放在一小方格內,取適當的距離劃一條線,參與這場賭局的玩伴們就開始發射手上的橡皮筋,將綑綁的橡皮筋射出小方格的人,就取得做莊的資格,你玩過嗎?
彈珠的玩法就更多的,每個玩過彈珠的人,記憶裡都會有屬於自己的玩法。只是我永遠記不得口袋裡的第一顆彈珠是怎麼來的,也記不得最後一顆離我而去的彈珠是如何消失的,還記得的總是雙手插在褲袋裡,攪弄那歷經千辛萬苦、跪在地上揮汗輸贏來的滿口袋彈珠,框隆框隆的聲音都已經三十多年了...
六.樂
只要是大日子,都會有野台戲的演出,不論是歌仔戲或是布袋戲。來演出的真正原因或許從來也沒搞懂過,但小孩就是喜歡熱鬧的氣氛。『戲棚下等久着是你的』,我們不會等,也不會看演出的內容,倒是鑽到戲棚子的底下看檯上風光,或者是直接在戲棚後頭好奇的看著演出者的面貌。所以每次的主動出擊整個戲班都是我們小孩的。
家裡有牛羊的人,放學回來要幫忙照顧,牽到河邊吃草。將牛的木樁釘在草坡上,接下來就是游泳時間了,灌溉河渠有個閘門,就像是一個小水庫,會游泳的把閘門台上當作跳水台,直接縱入河中,不太會游泳的就乖乖的在閘門的下游水池裡面玩,順道抓魚蝦。等到差不多該回家的時候,田畝間的竹林是我們的更衣室,脫下褲子用力扭一下,沒多久的時間褲子就乾了,這樣一個下午的放牛時間就可以回去跟大人交差了。
還有一種大人要小孩常做的工作,但也是很好玩。那時候伯父們白天都忙農事,在家的伯母們會從事織草蓆來增添家裡的收入,這玩意不容易用文字來說明,是一台木製的機器,寬差不多六尺、高也有五尺,要用草繩先穿過機器的孔來當經線,然後在雙手拿著曬乾的稻草,隨著左腳踩踏帶動一枝來回的橫桿,將到稻草勾進原先草繩穿好的經線上,然後右腳再用力踩踏,將勾進的稻草給壓緊,就這樣踩踏之間織出一件約一坪大的草蓆,每天會有開著三輪拼裝車的人來收購。而小孩的工作就是使用另外一台小機器,將乾的稻草把它變成草繩,也是兩手拿稻草,兩腳踩著踏板(一左一右),稻草從機器的小孔接續送進去,草繩就會形成。這也是小孩唯一有賺零用錢的機會了,所以算是一項玩樂,也是一份工作。
三合院前的池塘是大家釣魚的好地方,隨便取一枝夠長的竹子,用縫衣服的線綁個釣勾,隨處泥土可挖的蚯蚓當餌,再折一小根的竹枝當浮標,簡單的自助釣竿就可以在池塘邊垂釣了。池塘裡的魚大都是鯽魚、土虱、大肚魚跟溝呆(鯉魚的一種),在還沒引進東南亞的吳郭魚之前,鯽魚是鄉下最常見的魚,溪河跟池塘都是。環境的污染破壞跟外來品種的引進,對台灣原生種的動植物破壞很大,很多台灣的原生生物這些年來都已經看不到了。
鄉下的孩子都是在無憂無慮的心情下玩大的,我是玩樂環境下長大的小孩,也很希望我們的下一代還能有玩樂的權利,或許時空已經不再允許。但想想,我們到底能給下一代的孩子是什麼樣的童年?孩子快樂嗎?
我的童年,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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