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一間如牢房的孤兒院待了些歲月,那種生活不能奢求什麼,沒有光明也要甘之如飴,我一直相信我的人生會是黑白的,就像孤兒院一貫的冷清色調,直到一個難得情天的日子,那個女人的出現。
她似乎是個高貴的有錢人家,看見院長不同於平常的虛偽嘴臉便可知曉,令我有些意外的是,她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女人,應該還不到母愛發揮的年紀。
她在院長的帶領下參觀,有些機靈的同伴早已裝出乖小孩的模樣等著被欽點,我無謂的瞥了一眼,躺在中庭的草地上繼續曬著難得的陽光,過了許久,我被一聲大吼吵醒,抬頭,院長怒不可遏的臉遮住了整片天空,我有些不甘願的坐起。
那女人的碧眼無神的打量著我,忽然,她的眸像是被點亮,有了生氣。
「你叫什麼名字?」她的聲音有些慵懶,不算好聽,平靜的音調卻襯托出她的高雅。
「哦,他的名字是琿豫,在唐人街撿來的小孩,別理他,他這人乖僻又不愛與人親近。來吧!那邊那個孩子是我們這最優秀的......」院長指著對面的克爾正想進行推銷時,那女人卻緩緩走進我。
「你想要自由嗎?」依舊是慵懶的平調。我靜靜的望著她的碧眼,那雙雖然看著我,思緒卻飄散各處的眸。
「我的名字叫綯愔‧葛瑞斯,你隨我來吧。」一陣風將她輕柔的髮絲吹向我的臉龐,典型的栗色長髮。我隨著她的髮絲而行,走進一個自己不熟悉卻也不陌生的地方,那是外面的世界。
葛瑞斯先前因父母雙逝,得到雙親龐大的遺產,她是獨生女,一棟偌大的別墅,只有一位老管家,一個女僕,一位家庭醫生,和葛瑞斯,現在又多了一個我,卻沒有因此消減別墅那無止盡的空虛。
嚴格說來,葛瑞斯是我的監護人,更親暱點應該說是母親,她說,我的性已登記成「葛瑞斯」,若叫她葛瑞斯似乎不太恰當,我嘗試著改口叫她綯愔亦是母親,但她聽到之後,只緩緩的說還是叫她葛瑞斯好了,有時,我真的搞不太懂她的性格。
女僕偷偷告訴我,葛瑞斯的精神方面有些問題,有時她像是個四十幾歲的婦人,有時卻只是個十歲的小女孩,情緒十分不穩定,都是靠藥物控制才不至於在外人面前失常。我這下才明白,原來我和她的關係定位如此無常,全都被她的人格所主宰。
葛瑞斯的家族從商,常常有些上流人士的聚會邀請她一同參加,她顯然不太愛熱鬧,這是她在任何年齡性格一貫的個性,但卻礙於商業利益和貴族勢力,不得不出席。她總會帶我一起去,不管我願不願意。
男性們很喜歡她的恬靜,追求者不少,有些因介意我的存在而放棄,但基本上,那些紈褲子弟只是在找年少的激情,而貴族富商則是在覓暖床的工具,葛瑞斯的心理應該很明白,她這種不聞不問的舉動,還真惹惱了那些自負的追求者。
在一次的宴會中,葛瑞斯的年齡性格和我一般,是個九歲的小女孩,她似乎被宴會的吵鬧給嚇著了,緊緊握著我的手。勞倫夫子爵是宴會的主人,也是葛瑞斯的仰幕者之一,他見葛瑞斯一臉茫然,便強迫將她拉至樓上的房間,就算我試圖阻止,卻被他的手下架著沒法行動。我無法忘記葛瑞斯那一臉的無助,她似乎不知什麼是即將發生,也只能任由它發生。我靈機一動,扯破嗓子對著樓下大叫失火了,卻捱了一拳在肚子上,幸好樓下有人聽見,勞倫夫夫人趕到,才免了一場騷動。
在那之後,葛瑞斯就經常受到驚嚇,她總是握著我的手,過了一會,那些緊張感就會從她眼裡退去。
「琿豫,你知道嗎?我真的覺得你的靈魂不是個九歲的小孩。」這是十七歲的葛瑞斯對我說的,她的話比其他年齡性格多了點,很好相處,比五十歲的葛瑞斯好多了。
「恩。」對於她說的,我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琿豫,你為什麼都不叫我媽媽?」她眼裡似乎帶有點抗議。
「妳?」我忍住嘴角溢出的笑意。
「不然叫我姐姐也行。」她狡黠的笑著。
「不知是誰半夜跑到我床上說她做噩夢了?」只見她羞紅了臉,嘴裡喃喃著「那又不是我」,是啊,是六歲的葛瑞斯,但不管如何,「她」畢竟也是葛瑞斯呀!
葛瑞斯臉上的紅雲仍未退,十七歲仍是等待戀愛的年紀,表露無遺。
「永遠當我的伴,好嗎?」葛瑞斯握著我的手緊了緊,我有些驚訝她聲音的變化,竟是慵懶的平調,活潑的嗓音不見了。是那個葛瑞斯。
「伴?」話裡似乎隱藏些什麼,但卻選擇沉默。
「這詞對仍是九歲的你還太深奧吧!」
她見我不語,鬆開了握緊的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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