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討厭起一個人坐火車。
不是那些人來人往、那些生離死別、那些歡欣聚首、那些形色匆匆還有那些五味雜陳。
而是車門關起來的那瞬間開始,就失去了的自由。
哪也去不了,只能等待,等待到達目的地時才能重獲的自由。
還得看著一站站離去的人們,比我早到達他們想去的地方,剩我在冰冷的車箱等待著。
花錢買來的囚牢,還得將自己送進去,最終換來的卻又是不怎麼樣的結果。
可不可以反悔?當然可以,我可以中途下車,但換來的是空無一人的荒涼,連引渡人都沒有。
可不可以變心?當然可以,我可以多坐幾站,然後迷失在茫茫人海中,還要羞愧地補票。
所以最終我還是選擇了不算選擇的選擇,緊張、焦燥,甚至帶著一絲絲怒意地等待輪到我下車的時候。
找出適合自己要求的票、找車會停靠的月台、找正確方向的車、找一個可以躲起來的座位、
找到達前可以做的事、找下車之後的出口、找熟悉的面孔;好像把一生的尋找濃縮在這一段過程,
而我沒得選擇只能苦著臉一口氣吞下。
還討厭著醫院,應該是在醫院有過不好回憶的關係吧。
不是那些久病不癒的愁眉苦臉、那些揮之不去的濃烈藥味、那些迎接新生的惱人喜悅
甚至那些面無表情的冰冷員工。
而是進到醫院你就必須無條件地接受、忍耐所有的折磨。
不管你是來看病、來探病還是陪別人看病都一樣。
等著掛號、等著叫號、等著檢驗結果、等著估價、等著領藥,
最後一點安心感也沒換來,還是要等著不一定會好的病以幾乎是只有上天能決定的速度好起來。
我看著異物侵入自己的或是別人的身體,把什麼打/放進去或是把什麼抽/取出來;
我看著虛弱地躺/坐在那的自己或別人,惴惴不安或是茫茫然地渙散著目光。
除了手上拿著的飽滿藥袋,離開時整個人只剩空洞洞的軀殼。
我討厭過於明亮的大廳,我討厭充滿吱吱喳喳吵鬧聲的候診區,我討厭過於狹窄的問診間和那給病人坐的不舒適椅子,我討厭躲在暗色玻璃後的X光放射師;而最討厭的還是充滿整間醫院甚至還會飄散出來的那不潔、冰冷的氣味,像極了存放著一堆宰好的豬隻的冷凍庫,強迫自然腐敗暫停的冷氣流動著,充滿血腥味卻不見血流、為了人類的存活而製造出滿坑滿谷的死亡還冠冕堂皇地讚頌它們被奪去的生命。
醫院,是可笑、無恥又必然的存在,就算我不去,還有人會逼我去或是讓我不得不陪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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