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醫院的時候,天上的雲潔白的有如剛洗過的床單,她不知道為何沒有食慾,只是想騎著車讓風吹一吹身體,也不在意那一向令她皺起眉頭的溼熱,回到市區,她慣常的走進文化中心,拿了一本財經雜誌,坐在一位戴老花眼鏡的中年婦人對面,無意識的翻了幾頁,她從包包裡抽出手機,連接上公共無線網路,想上社交網站和誰以通訊軟體說說話,手指滑了幾輪,卻發現自己也不知該從何說起,房東在line裡傳來訊息,告知對面的空房將有個酷帥男孩會在這幾天搬入,她禮貌性打了「好」送出,想要把視線移回桌上的書本,眼睛掃過的文字卻無法組成一串意義,於是她不斷在書本和手機間來回游移,像是吃了大量食物卻沒有飽足感的餓鬼,她想,也許是選錯了讀物的類別,換了一本地方文化觀察性質的期刊翻閱,書本一向是她最容易交心的親密友人,只要翻動書頁走進文字的世界,任何罣礙的事都會煙消雲散,那是對抗外在紛擾的安全屏障,像是一座深遠茂密的森林,她能在任何時候找到最好的棲身之處,完好而放心地融入其中,然而這一回,她發現那並不管用。
她走出有冷氣空調的舒服空間,在小攤子前買了炸甜不辣和花枝丸,坐在樹下的大理石長椅上,眼神發直的咀嚼著手裡的點心,兩三個外籍看護和坐輪椅老人的組合路過前方,穿短褲慢跑的男人經過她眼前一次又一次,積雲堆疊的高度已經從遠處公寓的頂樓冒了出來,她想起那潺潺的河水,相信在那裡可以找到填補空洞的方法。
她想像自己攤開四肢躺在河面上飄浮著,任由水流將她送往日出的方向,然而她只是走上舖面鏤空能看見河水的棧橋,望著幾抹尚未熄滅的晚霞,天空很快的轉暗,她想散步,雙腳卻像被銬上了一套隱形枷鎖,步伐遲緩而沈重。
「那樣的情景,也會是我某一部份的將來嗎?」她的內心揮之不去這樣的困惑。
在沒有人注意也沒有人發現的地方,生命的陰影慢慢爬上不再年輕的軀體,黑暗和絕望籠罩上逐漸幽微的氣息,如果在人生的分岔路口上做了另一個選擇,是不是命運的恫嚇就不至於這樣如影隨形?她好像看到了一部自己人生的預告片,現實毫不客氣地把她以為該是優雅從容的歲月舖墊硬生生掀開,讓她不得不直面孤老後將一一浮上檯面的隱憂。
她回到位於四樓的租屋處,打開筆記電腦敲打鍵盤,此刻她只想忠於自己的感覺過生活,無論是選擇獨身或步入婚姻,都各有各的承擔和滿足,與其活在擔憂裡,不如設法讓自己的生活過得更好更快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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