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共事了一年的同事們,潼恩獨自在座位上趕工寫卡片。這是最後一天,以員工的身份待在公司,也是最後一天跟泉相處在一個辦公室裡,所以這張卡片,無論如何都要交給泉!
該如何下筆呢?考慮良久,潼恩決定寫下兩人初見面的回憶,告訴他,那相遇在心中掀起的波瀾......
一年前,潼恩以攝影約聘人員的身份進入公司,老闆在會議上大力誇讚泉部長年輕有為、口若懸河,並欽點他上台發表想法,誰知泉上台後只說了一句:「目前沒有想法。」老闆是個和藹但嚴格的人,他不怒而威的氣勢無人敢違抗,全公司敢這樣發言的,大概只有泉吧!潼恩看著他,目光幾乎無法轉移,不只因為泉獨特的言行,他身上散發出的沈靜、內斂氣質更深深吸引著她。
巧合的是,潼恩所屬的設計部門正是由泉所帶領,第一次踏進辦公室,潼恩就驚喜的發現,自己的座位在泉旁邊!
雖然礙於下屬與長官的身份,潼恩沒什麼機會和泉聊天,但身處一個辦公室,潼恩和泉少不了傳遞公文、討論企畫的機會,只是每次四目相接,潼恩都會忍不住嚇一跳,然後心裡想著:「他在注意我嗎?不是吧!可是...其他人都不會和我眼神交會,偏偏只有他會啊!」(否則他怎麼會發現我在偷看他呢?)
相處久後,潼恩發現泉看似冷淡的外表下,其實有著害羞、孩子氣的一面。在協調工作時對同事發怒,他會在事後怪自己意氣用事,一找到休息時間,就會不顧形象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肚子很餓時,窩在地上吃便當也無所謂,辦公桌永遠一團亂,但想要的東西總有辦法找出來......
知道他幽默愛虧人,知道他好強不認輸,知道他喜歡小孩子、愛打羽毛球,知道他是個靦腆、善良又有原則的人。這是沒有架子、討厭一本正經,卻深受老闆器重的泉。越是瞭解他,潼恩越覺得他率直的好可愛。泉的存在,讓潼恩對上班生活充滿了期待,只要和泉說上一句話,潼恩就可以開心好久,工作再累也無所謂......
一天,泉端著茶壺走進辦公室向大家說:「來喝現泡的薄荷綠茶吧!」原來,陽台上恣意生長的薄荷葉、梔子花、田字草...都是泉在照顧。除此之外,泉還會自製卡片送給同事,潼恩掩不住心內的好奇,一問之下才發現:「原來,他也參加過藝術社團!」這對喜愛園藝和美工的潼恩來說真是巧遇知音,更巧的是,他連發呆時用筆尖戳手指的習慣都跟潼恩一模一樣!「他跟我,怎麼會這麼像呢?不論個性、習慣還是興趣...人家說似曾相識,就是這種感覺吧!」遇見泉,潼恩真覺得好不可思議。
之後,潼恩也在自己桌上養起水耕薄荷,偶爾自告奮勇替泉畫海報。若是非不得以要加班,潼恩也會盡可能選擇能和泉一起留下的機會,即便兩人只是靜靜的做事,但只要能待在泉旁邊,能有多一點時間和他相處,潼恩就滿足了。
時間過得很快,再兩個月,潼恩在公司的攝影工作就要結束了。「離開之前,真希望能為泉拍照。」潼恩很想用鏡頭忠實記錄下泉的笑容、專注神情,和他細心灌溉植物的背影,為此潼恩琢磨了很久才開口跟泉說,哪知泉居然一口就答應了。
「他居然這麼容易就答應了,連我為何拍他都沒過問。」於是,潼恩架起腳架,開始三不五時的對著泉按快門。從嚴肅不自然,到面對鏡頭也能談笑自若,潼恩一天天把泉的喜怒哀樂記錄在底片上。聖誕節那天,潼恩特地做了一張卡片給泉感謝他的指導,而卡片的封面,正是辦公室外閃著綠光的薄荷葉。
終於到了離職前一天,潼恩一邊收拾辦公桌,一邊也跟著感傷起來。看見泉還穿著她說過「最上鏡頭」的黑色上衣,潼恩的心裡千頭萬緒......「這是我倒數第二次和你道別了。」潼恩好想告訴泉自己有多捨不得離開,於是背著行囊,腳步卻沈重的提不起來。「Do you love me? 別說你還沒有感覺到,我所給你的微笑,不只微笑。Yes I love You. 你聽見了嗎?這是我第一千遍、第一萬遍心裡的回答。時間、時間就快要沒有時間......我害怕愛情就像盛開的花,一錯過,眼淚也沒有辦法......」耳邊傳來「Yes I Love You」的旋律,「我們,還是只能『錯過』吧!」潼恩心裡明白,以自己目前的狀況,是難以得到泉的青睞,畢竟兩人現在的人生目標和社會經歷都相差太遠了。
在公司的最後一天,泉親自把祝福小卡交到潼恩手上,令潼恩有些驚訝。不同於一般的勉勵話語,小卡上寫著:「給潼恩--適時的多話聒噪會比氣質出眾、多才多藝更吸引人......別太ㄍㄧㄥ!」咦...?說我ㄍㄧㄥ?「我哪有這樣?!」潼恩指著小卡問泉。「我就是這麼覺得。」泉笑著回道。「這樣好像我很做作。」「不要還我啊!」這是泉第一次像朋友一樣和她開玩笑。聽了泉的話,再看那張用POP字體寫得密密麻麻的小卡,潼恩忽然有了不一樣的心情。「原來,『他覺得』我是一個氣質出眾、多才多藝的女生嗎?他這麼覺得嗎?」:)
好不容易等到辦公室人潮散去,潼恩拿出前一晚做的卡片--「薄荷綠茶」交給泉。「離開之前,一定要告訴泉,我對他的所有感覺和想法。」潼恩等待了一整天,就是為了親手把卡片交給他,為自己一年來的牽掛做個交代。而泉依舊沒多問,只說了句「我再慢慢看」就收下了。「這是我做的卡片耶!不要亂丟喔!不然又要埋在那『一堆』裡面了。」看泉沒啥反應,潼恩忍不住提醒。「弄丟再找出來就好啦!」泉還硬拗......
翻閱著一年來的工作檔案,每張照片都是一個故事、一個令人珍惜的回憶。潼恩真的很開心,在最後的日子裡,能這樣笑著和泉道別。鏡頭下的薄荷葉,彷彿透過夕陽,閃耀著心動的痕跡:
「在四目相接的剎那,心靈相通的瞬間,我感受到一種深深的、深深的幸福。錯亂的視線中,只有我們的眼神相交會,紛擾的人群中,只有我們知道彼此內心的激盪。而當我迎向他,他居然也笑著迎向我,我悄悄的低語、淡淡的笑,他竟也柔柔的望著我。幸福,就這樣悄悄湧現,不必言語,只在心有靈犀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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