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月在老年醫學專科的護理之家訓練,非常感謝有這樣的一個訓練,解開了我多年來的一個心理障礙。
還記得我在老年研究所面試時,被問到為什麼想考老年學研究所這個基本問題時,回答到淚灑當場,那是因為勾起了我大學時初次的護理之家經驗。經過老年所許多課程的提升和學習,以及這次在護理之家訓練,到現在待了半個月的經驗,我終於知道當年那個哭著打電話給護理長的女學生,遇到了甚麼問題。
那是個自告奮勇的歲月,我在某個的護理之家參訪課程後,自告奮勇的跟那個護理之家的阿長說,我要假日來陪伴高齡者。當時只覺得我可以來聊天,陪伴,但沒有任何具體規劃,想當然爾,才去兩次,我就被長輩的憂鬱和無法排解的絕望擊倒了。我打電話給那個護理長,哭著跟她說,對不起,我覺得我無法勝任這件事,我不能再去了,謝謝她當初答應讓我去。這件事,在我心裡盤據了好久好久,為什麼我沒有自信可以幫助那些長輩?
直到上了老年所,學習許多高齡者背景知識後,逐漸發現,環境,有時候比我們想像中的有影響力,十幾年前我去的護理之家,就是如同陳柏宗老師課堂上形容的,燈光昏暗,大家擠在隔間裡面,平常根本不會有人來訪,帶著悲慘悲慘氛圍的地方,我必須說,我在那裏感受不到長輩對人生還有任何一絲希望。然而,當年台灣大部分的人對高齡照護的想像,確實還很薄弱,那樣的護理之家已經解決了家人很多負擔和照顧問題,但卻沒有解決高齡者本身的需求。
這個月,在博正,終於完全解開我心中的疑惑,早上,美髮義剪團的美女老闆們,全員進駐博正,護理之家的客廳熱鬧非凡,很多子女都有預約要幫媽媽剪個美美的髮型好過年,老闆並非把婆婆們剪成好整理的平頭(確實有很多安養機構會因為好照顧這麼做),而是依據婆婆的頭型,剪成漂亮的鮑伯頭,她說高齡者躺床時間比較長,後腦杓都會微禿,剪鮑伯頭,頭頂長髮可以蓋處禿頭處,美觀又有型。真的,剪完很好看。
召集者老闆看到要理髮的婆婆,有一肢黑掉且發出異味的腳(已包紮),當下聲音有點哽咽,但她還是打起精神,跟失智但精神還很好的婆婆聊天,並幫她剪了一個好看的造型。
其實,這個月,幾乎每次來博正都有驚喜,除了每天健康操和吞嚥訓練外,常常都會有熱情的社團近來帶活動和義演,也有外出的活動,這裡的長輩大部分都很有精神,你經過都很想拉住你閒聊幾句,有愛吃的阿公一邊流口水,一邊問你可不可以拿別人的蛋糕給他吃;有甚麼東西都要收好的阿嬤,一直叫我們把蛋糕把插花的作品通通拿到房間收好;有擔心沒錢的阿婆,一直說她沒錢不想欠理髮師錢,要怎麼辦?有很愛運動的阿婆,跟我說醫師你擋到我看老師怎麼運動了。
博正個環境設計很簡單,沒有個人房,兩人房起跳,但採光很好,光線充足,房間和客廳色調都很溫和,帶有些木質設計的裝飾,還有團體可坐輪椅的大客廳U型桌可以團體插花和一些活動課程,平常沒有活動時,住民常在客廳看報紙的或電視,婆婆們也會聊聊天,照服員台灣籍和外國朋友都有,早上查房時,長輩看到比較熟識的照服員有上班,會很開心問她今天照顧哪一區,有沒有照顧到她們,感覺像朋友一樣,護理師和社工師跟長輩們的關係很像幼稚園的老師和小朋友,認識每一個長輩,帶活動時都會點名有沒有跟好。可以感受到,這裡的環境無論讓住民和工作人員都很自在。
雖然也有比較嚴重個案,但這個環境和氛圍並非無助且讓人憂鬱的場景,也沒有漂亮到像許多上課看到的國外高級照護機構有許多吧檯桑拿私人客廳等高級設施,但從住民自在地看電視並和路過的工作人員打招戶相處上,這裡確實已經是他們習慣生活的地方,或許已經是第二個家。
當年那個含著眼淚的女學生,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裡,當年那樣的環境讓一般人都無法久待,我想住民的家人可能也很難忍受那樣的氣氛,可能因此而減少探視和停留,更何況住民本身?經過了十幾年,照護政策在進步,照護環境也在進步,十幾年前的那種護理之家設計,已經越來越少,也或許我這幾年在老年所參訪的都是有優質標章的護理之家和安養機構,所以再也沒有感受到那樣無助的氛圍和昏暗的燈光。
那也證實,我們如果可以提供良好的環境,長輩的身心會比較健康,家人也會比較樂於親近長輩,留在這個環境中,我看不少住民家人都會來陪一整個早上或下午,甚至帶電腦來工作。再來,外部資源的聯繫也是相當重要,每每社團學生幼稚園來時,長輩的眼神都會煥發出不同光彩,社交參與有助於高齡者健康,當行動受限必須減少外出時,那外部資源引入便是很重要的方式,如果因為家庭的支持體系無法負荷,一定得離開家,那麼,就為長輩打造一個像家的照護環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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