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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我親愛的大白豬，祝你生日快樂！
〈南陽州別墅， 8：15 PM〉
尹湛那傢伙坐在蛋糕前，啪啪啪啪興奮地拍著手，二十一根蠟燭的燭光隨風搖晃在他幸福的笑臉上，光芒四射，讓我不敢直視。怎麼辦？腦袋亂得活像塞進了一團漿糊，費盡心思希望像天空那樣忘記一切的韓雪，卻遭到了一個小箱子的白癡嘲笑……
『喂喂，還不快吹蠟燭！』
『……』
『聽到我為你唱歌難為情了嗎？我唱得不好嗎？』
『嗯……』
『幹什麼啊！』
『對不起……』我打起精神，尹湛頭上頂著的高腳帽終於艱辛地進入了我的視野，我不怎麼賣力的向那堆蠟燭吹去……
『呼……』
蠟燭惺惺忪忪泛了泛眼，沒滅幾根，一旁魔女的親生兒子卻很興奮，他拿起白色的塑膠刀就朝蛋糕上殺來。
『對不起……』
『什麼？』
『好久沒吹過蠟燭了，都忘了怎麼吹氣……好失敗……』
『以後每次過生日你都有機會練習了，明年的生日、後年的生日，包括一百歲的生日也是。』
『……』
『媽的，蛋糕怎麼這麼難吃？看吧，我就說讓我做，忘記我上次做的好吃的豬肉餅了？』
『江尹湛。』
『肚子好餓，我們還是將就吃吧！』
『江尹湛。』
『……』
面對我鎮定得出奇的聲音，尹湛一副幹嘛又這樣的表情，煩得要死地抬起頭看著我，右臉頰上還黏了星星點點的甜奶油。
『尹、湛、啊……』
『你是不是趁我洗澡的時候偷喝香檳了？』
『沒有啊……』我大腦有點停轉，什麼和什麼嘛！
『那你為什麼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恍神？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容易讓人認為你有病。』
『我們做個約定好不好……』
『什麼約定。』
『到明天早晨為止，你不准開手機、不准看電視，就我們兩人單獨在一起，直到明天早晨。』我眼睛看著虛空，用近乎縹緲的聲音說道。
尹湛使勁擦了擦臉頰上的奶油，隨手把已經關機的手機甩到遠處，一副你放一百個心的表情。
『放心，我對那兩樣東西也沒什麼興趣。』
『……』
『你這傢伙還在回味剛才的Kiss嗎？』
『你為什麼喜歡過我……』
『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我？那麼多喜歡你的女孩子中間，我對你也不是很好，長得也不是很漂亮，性格也不夠溫順……甚至，還是把你哥弄成這樣，讓你哥去死的人……為什麼曾經喜歡過我？』
是啊，為什麼偏偏是我？為什麼偏偏是我這樣的ㄚ頭……
『去掉……』
『……』
『一般是傻瓜的人，過去式和現在式都分得不太清……不是喜歡過，是喜歡……直到現在也是的現在式，去掉「過」。』
現在我該怎麼辦？我怎能扔掉這個傻瓜，然後獨自離去……這個超級單純、超級白癡的世紀大笨蛋，我該怎樣才能殺死他心中對我依舊存在的幻想……
『你來我們家的第一天。』
『……』
『皮膚黑黑的，頭髮也是黑黑的，總之，給我的印象就是很髒啦……』
『……』
『當時我心裡就很不爽，再加上後來爸爸拚命撮合你和我哥兩個人在一起，給你們創造一切機會，我心裡就更不爽了。我覺得又是一個來搶走我哥的女人，所以我討厭你，一見到你就生氣。』
『……』
『可是，不知從哪天開始……』穿過他那仍沒有全部乾透的髮梢，我依稀看見尹湛那雙大眼閃閃發著光，他在回想那些日子嗎？回想那些神也無力回天的日子……
『其實主要不是針對你，我是對我哥生氣。』
『……』
『看到你和我哥在一起開心地笑著，我就特別討厭你……可是不知從哪一天開始，我連在你一旁微笑的哥哥都討厭了起來……』
『白癡……』
『誰說不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剛開始因為好玩成天乞丐、乞丐的叫你，可最後連乞丐擁有的東西我都妒忌起來。』
『……』
『可能是從那天，那天你第一次想到給我過生日……』
『啊，沒錯，那天……我想起來了……』
『我知道你的心裡自始至終只有我哥，剛開始只是為了好玩、開玩笑，接下來是因為好勝……然後是好感……結果是我人生的全部……』
『……』
『你知道對一個人來說，失去人生的全部意味著什麼嗎？』
『嗯，知道……』
『……』
意味著沒有必要呼吸，沒有必要活下去……只有死，對於失去人生的全部的人來說，沒有任何再留戀、沒有任何煩憂，死才是他唯一的結局……
『我們真的受了不少苦啊……哭過，吵過，有過誤會，差點死掉……分離，又再遇見……』
可是，我早已失去人生的全部了，江尹湛……雖然你還在失去中，可是我已經……不，很早以前就……所以我才如此艱辛地活著，如同離開了池塘的魚兒，艱難掙扎地呼吸著……
我人生的全部，它們就是這樣一部分，一部分從我身體裡剝離著……媽媽、爸爸、幼民、雲影、江天空……失去一個人都是如此可怕難以忍受的事情，可是卻這麼多……
『媽的，氣氛怎麼又搞成這樣！真讓人起雞皮疙瘩……喂，都是你問些奇怪的問題才弄成這樣的，不是嗎！』
這個沒眼力的白癡傢伙，到現在還沒察覺我的表情不對勁嗎？或者他以為是因為天空的關係，所以故意假裝沒看到……
『你不是說過我們要一起逃走嗎？』那傢伙往自己的盤子裡又叉了一塊蛋糕，突然又石破天驚地說道。我知道他是擔心我又離開，擔心我又回到天空的懷抱，所以才會惴惴不安地如此說道。
『什麼？……』
『那時候你不是說過這話嗎？求我帶著你逃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一個沒有大人的地方，生平就幸福那麼一次。』
『連我生日都沒記住的傢伙，記這些倒是記得很清楚……』
『吵死了！』
『每到你無話可說的時候你就會說吵死了……』
不知道江尹湛會不會又推說是因為浴室裡水蒸氣的關係了，他雙頰紅到了世界盡頭，垂著頭，極其優雅地把一個盛著蛋糕的盤子推到了我面前。
接著那傢伙又給我斟上了香檳，努力用手掌壓了壓自己被高腳帽弄得像雞窩似的頭髮。我希望話題就此打住，可是，那些話，那些我希望被咽進肚子裡的最後的話，仍舊緩緩地淌了出來。
『明天我們就離開這。』
『……』
『朴雲影死去的日子、哥哥企圖自殺的日子……還有你離開的日子。』
『可怕的日子，不是嗎？』
『是啊，可怕的日子就是明天。』
『嗯……』
可是，那不是企圖自殺，那是陰謀……一開始就被計畫好的可怕陰謀……
『我們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你曾經說過你的命運就是永遠無法獲得幸福，我不信，從明天開始，我們要戰勝它，要徹底打碎它。』
『……』
『你說過該死的命運，我們三個人永遠無法在一起，我們要逃離它，消除它邪惡的詛咒。』
『你……都還記得呢……』
不該記得的話，不該記得的樣子……為什麼你的腦海裡只是牢牢充斥著這些東西呢？
『雖然哥哥不在了，雖然只剩我們兩個人……』
『有那樣的……地方嗎？』
『那時你也是這麼說的。』
『……』
『你還記得那時我和哥哥是怎麼回答你的嗎？』
『……』
不，不記得了，我不要想起……太悲傷的記憶，就讓它們拋向風中吧……
『我們來創造。』
『……』
『我們會贏的。』
嚓嚓……已經達到極限的心，這是它們在我胸腔裡破碎的聲音啊……可是那個傻小子依舊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和著微微的心音，奮力說道：
『我們會贏的。』
說著，他一手握住我頭上的紅色高腳帽，然後丟掉！看著他什麼都被蒙在鼓裡，鬥志昂然的模樣，我無語地低下了頭。
『……』
『喂……』
『嗯……』
『喂，韓雪理……』
『嗯……』
『親親老婆！』
『嗯……』
『你回答「嗯」了，我聽清楚了！』
『嗯……』
『好了，以後我叫你親親老婆，你就回答「嗯」！』
『嗯……』
嗯……嗯……
『我怎麼覺得自己是青蛙大魔王，綁架了拇指姑娘不說，還強迫人家嫁給自己？』
點頭，點頭……看著我像被灌了迷魂湯似的眼神癡呆，不停點頭，江尹湛沒了興致，他鬱悶地伸直自己的長腿，把我的腦袋按在他膝蓋上。
『親親老婆。』
『……』
『我知道對你來說還為時過早，你的心裡依然只有我大哥，誰也沒法代替，我知道我現在這樣只會讓你更辛苦。』
『嗯……』
『可我還是不會放棄，不會留下你一個人。沒有人在你身邊守護你，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個人……你說我是噁心的青蛙大魔王也好，總之我不會放棄，我就繼續當我的青蛙大魔王好了……』
『嗯……』
『三十一歲的生日……四十一歲的生日……還有五十一歲的生日……』
『嗯……』
尹湛的手指緩緩解開我束起的頭髮，滿頭青絲披瀉而下，他用自己乾淨的手掌輕輕撫摸著……
『永遠永遠，一直叫你「親親老婆」。』
『……』
『不管你聽還是不聽，我都會一直等下去……即使是到一百零一歲生日的時候，當我們老得直不起背，我滿口的牙齒都落光了叫不清你名字的時候，我還是會一直這樣叫你……』
沒有下一次生日了，我沒有下一次生日了……
『韓雪……』
『嗯？』
『我們還要繼續說這種肉麻的話嗎？遊戲繼續玩下去……』
『嗯……』
『好吧，如果你說「嗯」的話，我就繼續肉麻下去……』
『嗯……』
尹湛輕輕地，非常輕輕地，用指尖擦去我眼角的淚花。接著，他彎下腰，把自己的整張臉，深深地埋在我的脖子上，埋得那麼緊，我幾乎聽不清他細微的聲音。這個傻瓜的遊戲，就這樣繼續下去……
『這個……很抱歉讓你哭了……』
『嗯……』
『我們出去好嗎？』
『……』
『像那天一樣，雖然沒有結婚禮服，我也很抱歉只是穿著半截短褲，沒穿很帥很帥的正裝，還有我哥哥也不在……』
『……』
『出去好嗎？像那天一樣。』
『不……』
『……』
『就這樣待在一塊兒，我們倆……直到明天天明，就我們倆待在一塊兒……』
就我們倆，不想受到任何人的打攪，就我們倆……命運允許的我最後一個生日，什麼都不要知道，什麼都不要想……我們倆……江尹湛和韓雪理倆……
『……』
完美的黑暗漸漸覆蓋住別墅的整間起居室，我伏在那傢伙的膝蓋上，不曾乾涸的淚水幾乎浸透了他的雙手。尹湛的呼吸聲逐漸轉小，不過他依然盡職盡責地一縷縷撥開我臉頰上被淚水打濕的頭髮。也許是為了對抗這可怖的黑暗吧，他居然噗哧一聲小聲笑了出來……
『這個要是被我交往過的那些女孩子看到了，她們還不得鬧翻天。』
『……』
『和她們交往的時候，打死我也不會說這些噁心吧拉的話，甚至什麼想見你啊，一起去哪裡玩的話都……』
『……』
『有點睏了吧，是不是？』
『嗯……』
『十點還不到，怎麼這麼睏呢……』
『尹湛……』
意識到尹湛在我上方漸漸癱軟的身體，我鼓起勇氣，緩緩地張開嘴。他聽見了嗎？還是沒聽見？江尹湛兩手緊緊抓在我的肩膀，拚命點頭。
『我倆訂一個約定好不好……』
『什麼……』
『不要變弱，要變得堅強……』
『媽的，我本來就很強……』
『一定要好好的活到最後……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哭泣，都不要逃走……』
『我要和你一起逃走。』
『尹湛……尹湛……』
我超級單純、超級笨蛋的尹湛啊……你對我無盡的愛，我只能回報以無限的愧疚。你犯下的罪只有一條，那就是不該全身心的投入愛上我這樣一個女孩……
『幹嘛啊？人家睏了嘛，還總讓人家說話……』
如果能阻止明天的來臨，如果能讓時間就此停住，如果能這樣，如果能這樣……尹湛……
『快點睡了，大笨蛋。明天早早起床，吃過早餐我們就離開這裡……』
『江尹湛。』
『幹嘛……』
『你是不是曾經說過，你的人生裡如果沒有韓雪，你活著就是一個零……』
『……』
上方傳來尹湛沉重的呼吸……這頭豬，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完全趴在我身上，很完美地睡著了，耳垂邊傳來尹湛會讓我永遠懷念的香味……
『很抱歉那時打斷你的話，那麼酷的話……』
『明天……一起逃……逃走……』
『我的人生裡沒有江尹湛，還剩下天空……我的人生裡沒有天空，還剩下江尹湛……』
『白癡……比我還要噁心……』
『對我來說，你們倆就是全部……所以，謝謝你們……所以，請幸福……』
現在這完全是倒過來了。我把那傢伙抱在懷裡，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髮，他在我懷裡睡得香甜。
手掌輕輕滑過他的濕髮，我小心地挪動著自己的身體，緊緊抓起了被尹湛扔在一角的手機，自始至終我都把他緊緊抱在懷裡……
對不起……不想事情還是發展成了這樣，因為我，事情最終還是發展成了這樣……答應和你一起逃走的，結果還是無法實現你我的約定……這該死的命運，它狠狠抽走了我最後一絲可以抬起頭的力量……
『即使那樣……一百零一歲生日的時候……』
『……』
『我叫你親親老婆的時候……』
『……』
你想說什麼呢？在夢中的你究竟想說什麼呢？又想見我流淚，招來我成噸的淚水嗎？
尹湛斷斷續續說著他的夢囈，在我懷中呼嚕呼嚕睡得不省人事。我用全身的氣力阻擋住自己的淚水，顫抖著、哽咽著，不停撫摸著他的肩膀…
你希望的就是這個嗎？讓我哭得如此心痛，讓我在自己生日的這天如此受煎熬……是因為我這段時間生活得太平安，所以你在生日這天對我的報復嗎？你要我償還那段時間的幸福……
這又是一輪新的開始嗎？那可怕的惡夢又開始新的輪迴，務必要把我們牢牢罩在它的陰影之下嗎？不要開玩笑了！我決不會再成為祢手中的玩具，我絕不會讓我們三人再次承受那錐心的痛苦……衝我一個人來吧！讓我獨自背負那可怕的惡夢……不要再把手伸向天空，那個被你戲耍得死去活來的可憐天空……在祢手中他生活得連狗都不如。
『滴』……本應沉睡到天明的手機在我手中緩緩甦醒了。我一手眷戀地放在尹湛滾燙的臉頰上，一直不曾離開……
『江天空』010……9852……
手機號碼簿的液晶螢幕上，清晰地顯示出我至死都在懷念的三個字。他現在在做什麼呢？是什麼都不知道的躺在睡夢中？還是知道了所有的事實，現在正在哪裡苦悶彷徨中……此刻我的心中只有三個字：江、天、空……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一會兒……手機裡傳出乾燥而熟悉的電話接通聲……尹湛厭倦地翻了個身……似乎在睡夢中的他都本能地討厭這個不斷反覆，會打破他美夢的聲音……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電話接通聲繼續不斷地響著，可是天空依舊拒絕聽到我陌生的聲音……
『親親……老婆……』
尹湛的口中……這次，再清晰不過的淌出他的夢囈。我艱難地閉上了眼，在黑暗中體會著心被捏痛的感覺，就在這時……
『你在哪裡？』
手機裡猛然傳出天空睡意濃濃的聲音，我甚至連伸直脖子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艱難地扭頭望向窗外……
『我問你在哪裡？江尹湛。』
這時的時針，指向三點十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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