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三枚金幣》(Three Guineas)
譯者:王蕆真
出版社:台北天培文化公司
出版日期:2001年9月
三枚金幣足以燒掉男性意識的偽善?
雖不曾踏足劍橋,但說起劍橋,徐志摩筆下的詩、陳之藩的《劍河倒影》及金耀基的《劍橋絲語》,已足以讓人在精神上親炙它融合古穆與柔美的氛圍。王家學院與三一學院,提出“或然率論”的經濟學家凱因斯、“物競天擇”的科學家達爾文、教邏輯學的哲學家羅素、英國人崇敬的政治家邱吉爾等閃亮的名字,早已嵌入歷史之中,每逢憶起,思維仿佛面臨思想震蕩的冼刷,益為自我學術的貧乏與蒼白而驚悸。
那劍橋的美呢?這,我當然也知道。清澄的劍河、嫵媚的柳樹、舖滿綠藻的湖面、綠煙的草坪,像湘江少女一針一針繡出來的美景。美的不只是景色,還有人情事故,徐志摩與林徽因的愛情,徐志摩與胡適亦師亦友的情誼,如醇香淡茶,撩人思緒。可是提起如茵草坪,更忘懷不了曾經在三一學院圖書館前,一片擁有300年歷史且被壓得很平的草皮上,上演了一幕歧視女性的場景,那已不是震撼,而是叫人震驚!
話說當時已負盛名的作家維金尼亞.吳爾芙(Virginia Woolf)到劍橋大學演講〈女性與小說〉,企圖穿越草坪前往圖書館,立即被一名警官急急攔阻,原因是:她不是男研究員或高材生,而是個女子。那塊地皮,成了英國保守男性建制的象徵。這一段事蹟,已寫入在她演講隔年出版的書──《自己的房間》(A Room of One’s Own)。
《自己的房間》──女性意識文藝觀的濫殤
在《自己的房間》這本被喻為20世紀女性主義文學濫殤的著作,吳爾芙說道:“女性若要寫小說,一定要先有自己的錢,和自己的房間”,經濟之獨立,是脫離依附體制的要素,女性作家的生活條件。這句話嶄露西方最早具女性意識的文藝觀,並成為後來女性作家自立的標竿。《自己的房間》事實上是一篇論辯,探討歐洲文明從早期至現今,女性所處的劣等地位,論文風格融合想像與機智、新鮮脫俗,清明筆觸善於於捕捉至關重要且具啟發的一項特質,予人當頭棒喝之感。
吳爾芙的精采,不只奠基於她是與喬伊斯(James Joyce)、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和福克納(William Faulkner),被喻為意識流小說的四大金剛,而是她對女性地位的敏銳與女性意識的自覺,結合文學與論說,在寫作中討論了英國保守傳統中女性卑微的地位,提出創造女性文風,具女性特點的女性文學。如作家鄭美里所稱,吳爾芙提出諸多洞見至今仍是驚人的,例如補綴、書寫女史的方法;缺乏傳統、工具難尋,對女性寫作的影響;貧窮對女性心靈的影響;歧視女性與法西斯主義的關聯等。
《三枚金幣》──以女性觀點重建社會秩序
《三枚金幣》寫於1937年1月,它可說是《自己的房間》的續篇,但明顯的吳爾
芙雖延續討論男性宰制下的女性地位,在書寫策略與風格上,與《自己的房間》迴然不同。相對而言,說理性更強,故事情節減弱,甚至有些觀點延宕討論,沒有耐心的讀者,或產生一絲煩燥。令人眼目翻新的是,她通過回覆3封募款信件,進而從“如何解決戰爭”這棘手問題角度切入,提出女性對戰爭的思考,點破“戰爭其實源自父權體制中的暴力結構”,她把戰爭根源歸咎於3個理由:一種行業之必要(軍人)、快樂與興奮的來源及男性特質的發洩管道(男子氣概),由此引申至唯有男女平權才能消弭戰爭的觀點。
更值得留意的是,她所提出的幾個問題意識,甚具當代意義,如女性在自由碉堡中的地位,女性對愛國主義的看法,回憶錄及傳記中看不見女性的主體地位等。特別是因愛國主義而引發的戰爭,在她看來,以民族國家開動戰爭,不過是男性霸權意識在作崇,是錯誤推銷愛國主義。
她進一步論說,如果女性不曾接受教育,不具備辨別是非能力,又如何協助解決戰爭,反之她們將有意識或無意識,為了家族的榮譽,影響男性加入戰爭。她的三枚金幣,分別捐獻用以重建女子學院,促進女性專業工作機會,最後一枚才捐給反戰基金會,誠如台灣交通大學外文系教授馮品佳所說:“三枚金幣捐出的次序,說明她對於重建社會次序所規劃的議程。”
維多利亞式父親的“嬰幼固著症”
吳爾芙念茲在茲的,是英國女子的教育問題。特別是作為紳士們的女兒,一樣不如她們的男性兄弟,不享有接受教育的自由,不能到學院上課,為男性們她們必須犧牲她們的教育基金,捐獻給亞瑟教育基金會。吳爾芙從來沒有停止這份憤怒的情緒,比別人幸運的,是她長於文藝氛圍濃厚的家庭,父親在文化界居有重要地位,家裡擁有龐大的書庫,她所獲得絕無僅的閱讀自由,就是在書庫中翻書,而且她最終有機會接受接受私塾教育,從學於珍妮.凱斯(Janet Case)和華特.佩特(Walter Peter)。這一些,都成為她後來創作的重要資源。
吳爾芙真正渴望的是一間“思想自由的房間”,女性的教育、婚姻與工作權利不再受到父權體制的禁錮。可是在維多利亞時代,所有的父親都被或隱或現的“嬰幼固著症”或“伊底帕斯情結”巨大力量影響,不準女兒結婚、出外工作,限制是限制她們的社交活動。不讓女兒賺錢或結婚,就是害怕她們脫離自己的控制範圍,今日此事甚為無稽,但這種心理確使女性自由受到極大限制,她們必須遵守女性本份(Womanhood)與淑女身份(Ladyhood),不能有所逾越。正是這種獨裁的病灶,不斷在鞏固以維護男性意識及男子氣概的父權體制。吳爾芙三枚金幣的另外用途,則是要燒掉男性的偽善,把政治、教育、法律及言論等權利,歸還給女性,讓她們也能對社會產生“影響力”!
吳爾芙簡介
受精神疾病折磨的女性主義作家
維金尼亞.吳爾芙為英國當代小說家、散文家及評論學家。她生於1882年,卒於1941年,體驗了維多利亞社會的消逝,大英帝國的沒落,以及兩次世界大戰。出身於顯赫家庭吳爾芙,長期活躍於倫敦市倫茲伯利(Bloomsbury)藝文圈,又深受美學、佛洛依德、女性主義及同性戀運動的影響。新與舊、女性與父權之間的衝突,成為她小說的關注點。吳爾芙主要的作品有《燈塔行》、《歐蘭朵》、《日與夜》、《遠航》、《戴樂威夫人》、《雅各的房間》及《海浪》等數十部。
吳爾芙的父親曾以《國家傳記字典》(Dictionary of National Biography)的編輯身分在英國文化居重要地位,母親則來自顯赫的佩脫(Pattle)家族。可是母親長期孤僻且抑郁寡歡,她的個性深刻影響了吳爾芙。母親逝世後,吳爾芙經歷了第一次的精神崩潰。曾經一段時間,她完全無法寫作,患上嚴重精神崩潰及情緒高度緊繃的她,總藉著書寫來穩定自己的精神狀態。她的情感態度備受爭議,深愛著丈夫雷納德,卻不喜歡性交,相繼愛上多名有魅力的女人。最後在完成《幕與幕間》後,精神疾病的痛苦迫使她在自己的口袋塞滿石頭,然後投烏斯河自盡,逝世時正值60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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