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先生談起各自的工作,互相吐苦水。正當我對一些遲到早退、缺席的狀況發表意見時,他說:「你們公司會重視出缺勤,我們公司剛好相反。我們公司是,出席率越高,工作越努力的人,被老闆操得越慘。」
先生的公司位於市內的工業區,是一家法國本土中小企業,老闆是科西嘉人。因為這個緣故,先生每次聽到這個法國南部的小島,總不免回敬一兩個形容詞。先生謔稱老闆是「獄卒」,他就跟囚犯一樣被他奴役。先生除了原本的工作之外,還被老闆叫去支援這個那個部門。由於是勞力工作,先生年紀又坐四望五,所以每次回家他總累得像條牛,有時候十點不到就呼呼大睡。
這麼辛苦的工作,由於工作本身的限制,薪水並不多。一般公司都是月底發薪水,普通都是銀行電匯。他們公司不用電匯,而是一律開支票,領到之後必須趕緊跑銀行。法國公司大部分都提供半價餐券,張數視每個月實際工作日而定,因此按理講每個月的餐券數目都不盡相同。但我先生不管當月做了20天或22天,領的餐券永遠都是21張,每個月的薪資單都長的一模一樣,除了月份不同,其餘完全雷同。有時負責發薪水的會計不在,老闆還會裝死,自行落跑,賺那一天的利息錢。我先生公司沒有年終獎金,只有老闆高興才發,問題是他老闆根本沒有高興的時候(話說回來,老闆好像是一種很難開心的人種,心情隨著生意賺賠而上下震盪)。
終於給他領到一點獎金的時候,他老闆臉還特別臭。他們公司獎金發放的高低,不是依員工實際對公司貢獻而定,而是那個人狗腿的程度,讓老闆覺得他嘴巴上有用的程度而定。
我先生有一個非常難搞的同事,在公司十幾年,對待同事,根據我先生的說法,就是畜生不如。他有一個越南同事,打短期工的,個性就是傳統亞洲人,溫良恭儉讓,處事最高原則就是不起衝突。但是在這位恰查某的打壓之下,越南老兄有一天也發飆和她對罵,隔天她不信邪,又去找他麻煩,這次越南老兄火了:「再煩我,我就殺了妳!」她嚇到了,但反應不是反省或道歉,而是掠下一句話:「我不要跟他一起工作!」有一天,老闆找了恰查某跟另一個恰婆,和我先生一起開會,結果這場會議變成我先生的批鬥大會。我先生人很好,可是畢竟在職場打滾十幾年,該打回去的不會暗自吃下。一開始他還為自己辯護,後來見一對三,實在說不過人家,就閉嘴,先忍下來。後來他老闆又發神經要找事罵他時,他趁機說:「你有什麼要指責我的地方,儘管說沒關係,我去叫Inspecteur de travail(工作督察,負責監督企業遵守勞動法)來,我們坐下來一起談。」他老闆一聽到「Inspecteur de travail」三個字,馬上囁嚅起來:「沒有啦,我只是說……」
先生的某位女性同事,三不五時就請病假,而且好死不死,經常挑星期一掛病號。這樣的員工,老闆嘴上念歸念,卻也對她無可奈何。先生最近工作過度鬧背痛,嘴上喊著:「認真工作,不但沒有任何精神或實質鼓勵,結果反而比偷懶的慘,那我也要來去請醫生開張證明,而且我是真的不太舒服。」
上班,有時跟進瘋人院還真像,只是去了可以領一點車馬費。裡面三不五時上演幾齣迷你影集,演員畢竟不是專業,毫無劇情可言,最常發生的就是角色混淆;跑龍套的硬要當主角,觀眾起鬨,叫的比台上演員更大聲。該演的不演,不該演的話又臭又長,一整個就是爛戲一場,偶爾自己還得下海陪笑。
好的導演知道如何掌控全場,如何把每個演員放在適當的位置,發揮潛力。差一點的,就只能任憑幾個強勢演員領導,變成一齣不知所云的鬧劇。
專業演員下了戲、卸了妝,就該回歸自己本色,回到為人父母、夫妻、子女的角色。有時過於入戲,回了家還脫離不了角色,那是沒有抓好戲我之間的分寸。畢竟,你的角色可以瘋狂,但你本人大可不必。
拙琴,09/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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