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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2-02 14:12:11| 人氣139|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路 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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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雄家裡房間的窗口向下望，看到的就是這張照片的景象。

照片裡被路燈照亮整個白色屋頂的三合院裡以前住著米田伯這一戶人家，高高瘦瘦皮膚黝黑的米田伯以前會到家裡來，高談闊論的跟其他人談論著各種話題；印象中看過一張他的老照片，照片中的米田伯年輕斯文，帶著一付徐志摩年代的黑框圓形眼鏡，跟他後來的農人形象格格不入……後來米田伯哪個腦筋不太好的兒子當兵去了，他也比較少到家裡來，聽說他非常思念當兵的兒子，每天晚上總會把兒子房間的燈打開，靜靜的坐在兒子的房間裡。

在照片上方窗戶黑黑的那戶平房，則是有新的鄰居來來去去的，有一年搬來了一戶原住民家庭，當然小小年紀的我當時並不知道他們身上流著不同族群的血液，只是聽大人們說他們是「甲黎仔」。有一陣子我們常跟「甲黎仔」的小孩玩在一起，印象還很深刻，比較小的那個叫做小華，大大的眼睛捲捲的頭髮，每次都會被其他的大小孩弄哭，然後他的媽媽就會從小小的平房裡向外大喊：「小華！進來啦！叫你不要跟她們玩你就不聽…」後來小華跟他的家人無聲無息的就搬離了平房，聽說是小華的爸爸被工作的合板工廠解雇了，後來在鍾理和的一篇小說裡，我看到了「甲黎仔」原來是台灣人早期對於原住民的稱呼。

至於靠近路燈這邊稍微被照亮一點點屋頂的房子則住著命運坎坷的阿婆。在我模糊的記憶中阿婆的先生很久以前就死了，阿婆在我家門口旁獨自經營一個檳榔攤，所以阿婆的手指總是紅紅的；舊時代的檳榔攤是許多三教九流人物喜歡聚集的地方，後來阿婆跟他的兒子還在路燈下的那戶房子裡經營起小型的賭場，有一次風聲走漏，警察來到阿婆的家裡將所有的賭客帶走，當然阿婆也一併被逮捕！聽說阿婆在警察局裡哭了一整夜，這件事情後來還被一直被津津樂道的談論著…

阿婆有4個兒子，有個兒子大半輩子在監牢裡渡過，有個兒子生活糜爛提早離開人世，目前是那個老婆跑了的兒子跟阿婆住在一起；經過風風雨雨的一生，阿婆的記憶模糊了，看到我總要問我好幾次同樣的問題，然後抱怨好幾次她的腳永遠都治不好……如今米田伯也走了好幾年了，他腦筋不好的孩子打掉了那個燈常亮著的房間蓋起了樓房，小華一家後來不知道又搬遷了多少地方，下次見面也許阿婆已經完全忘記我是誰了！

曾經熟悉的人、事、物、甚至自己的記憶以一種很快卻又察覺不到的速度不斷的從我的身邊抽離，有一天也許我終將跟阿婆一樣忘記了所有的事情，於是我把路燈照亮範圍的這些故事拼湊出來，當作小小的紀錄也好。你的家裡附近有類似的路燈嗎？你知道在路燈照亮的範圍裡，藏有多少動人的故事嗎？

我要檢舉
台長： 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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