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的歌 南風裡有我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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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的父親是個耿直的鄉下人。總是微笑點頭對人的他平常其實話不多，雖然跟他一直有種說熟不熟的尷尬距離，不過我很欣賞他那種認真看待人生的態度。

他的認真跟堅持從煮飯這樣平常的小事就可以看出，到底多少米要加多少水要煮多久煮好後要如何攪拌等等細節，種了一輩子稻米的他每一餐從不馬虎，也曾飯後看他小心翼翼的將沒有吃完的白米飯盛到大碗公，再用保鮮膜慢慢的仔細的密封起來放置到冰箱裡。我很感動也很訝異那雙在稻田裡辛勤照顧稻穗的雙手，在廚房裡同樣可以溫柔的呵護一顆顆珍貴潔白的白米。

多年來除了送報種田農忙之外，岳父一直不願放棄研製「米麩」這項古早的產業。除了米麩之外因著對於五穀雜糧的瞭解，他還自己研發了「薏仁粉」、「五榖粉」、「八寶粉」等穀物系列產品。陪妻子回娘家的時候我就喜歡找機會去同他聊天，雖然他總是安靜，不過有時興致一來他還是會說些隔壁村的王老師長年胃痛，結果吃了他的薏仁粉竟不藥而癒、還有那廟再過去一點第三戶，一個小孫子就是養不大，還是吃了五榖粉才“好腰飼”。之類的鄉野奇蹟。

在鄉下長大的孩子對於「爆米香」這項行業應該不陌生。作「爆米香」的叔叔總是在安靜的午後出現在老家附近的空地，身旁儘是圍繞著我們這群歡喜雀躍的孩子，有趣的是那時的「爆米香」有點像是「代工」老闆收的只是工錢，糖跟白米是自己家裡出的愛爆多少就爆多少；「要爆了喔！」隨著老闆的提醒心理還沒準備突然「轟」的一聲，眾人夾雜著驚嚇喜悅的笑聲於是暈展開來，堅硬的米粒變成蓬鬆的米花。接著將米花擱到長方形的模子裡，淋上熱騰騰的香濃糖漿，長刀俐落快速的將凝固成型的米花塊切成適合入口的撲克牌大小，趁著還熱呼呼的大口一咬，那米香、糖香(有錢一點的還有花生香)溢滿口腔與胸腔，「爆米香」確是兒時難忘的美味記憶。

岳父製作米麩用的就是兒時記憶中那種用來「爆米香」的古老機具（用的應該是氣壓的原理），也不曉得更換了多少鐵片、磨損了多少螺絲，那小小的機器還是很爭氣的熱鬧工作著，悶雷似的「轟」響一聲，小小的村莊立即瀰漫著榖類濃郁的香氣，而我也被轟出老早就被爆炸的資訊擠到腦袋角落的兒時記憶。

傳統的行業一而再的被淹沒在日新月異的商業競爭裡，雖然近幾年有不少業者抓準「懷舊」的潮流打破腦經構思包裝了不少懷舊商品行銷或傳統行業的表演，但少了文化內涵或時代背景就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不那麼對味了；就像少了「爆米香」叔叔的表演、少了那份熱騰騰的期待，有時心血來潮在夜市興奮買來的「爆米香」怎麼吃就不覺好吃了（還是小時候笨吃什麼都好吃）。

這天晃到岳父工作的小平房準備再來挖挖鄉野小故事，空氣中像往常有股淡淡的榖香味、老舊的平房安靜無聲，看來岳父是去田裡工作了，而那「爆米香」的機器就這樣靜靜的佇立在一角，那佈滿鐵銹的機具在陽光的照耀下就像是長年勞動的年邁老人，雖然逐漸衰老卻不虛弱也不悲情，反倒有種歷經歲月粹鍊的滄桑美感。昏暗的空間裡突然對岳父的認真、對老機具的付出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