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友人的故事 開始不喜歡這屋子。記憶之蟲爬滿了整個房間，他們無所不在，地墊下、床鋪上、衣櫥裡...，我甚至懷疑，趁著夜裡，他們已經悄悄地進入了我的身體，侵蝕著我，就此注定了我將一輩子如此掙扎著，說著一個又一個故事......

136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老王姓什麼？」你一定看出大伙詭異的表情，所以硬是不肯隨便猜個答案。為了引導你順利說出這則冷笑話的答案，我只好說：「嘿！像你姓鍾，以後就會被叫『老鍾』啊，快嘛！所以老王應該姓什麼呢？」

「老王…該不會是姓王吧？」你小心翼翼地猜著。
「哈哈哈，老王姓─『法』。法老王你沒聽過啊？笨蛋！」大伙因著你的完美答案而如願地笑著…。

「老鍾」！從嘴裡吐出這個名詞的時候，可真把自己給嚇壞了。為了即將來臨的畢展，這些天大夥幾乎整天泡在學校的暗房，讓原本就狹窄的空間更顯得擁擠了。而「老鍾」，這話兒像是一把利韌的光，畫破了暗房裡頭和著濃濃藥水味的沉悶空氣，冷不防地挑起了彼此之間最敏感的那條神經─時間─我們正一同經歷大學生涯的倒數時刻啊！

二十年後的老鍾會是什麼德性呢？我不禁想著。是否還像個窮光蛋一樣，騎著那台電線外露的破機車？一樣病態地愛死了那種瘦骨如材的女孩兒？

回想起來也真覺好笑。當初為了希望多接近你、多沾染一點你身上到處充滿的藝術氣息，索性就學你一樣，將大部分的零用錢都花在你所謂的「精神食糧」上頭，把自己搞得跟個窮鬼一樣。每到中午吃飯時間，校門口的那家鍋貼店總是我們最常的選擇，我想是因為彼此都害怕對方今天恐怕又窮到買不起便當的緣故吧！

挨在鍋貼店一角的兩人，混著午後的悶熱和店裡面充滿的油煙味，依舊可以很死相地大談安瑟‧亞當斯、布列松…，當然，偶爾我們更是囂張地談起了關於「生命意義」之類的話題。

這些天我常一個人背著包包在校園裡閒晃，其實大部分的課程都已結束，但是好像也沒什麼特別想做的事情，時間像是突然多出來一樣，這大概就是所謂畢業生該有的惶恐和不安吧！只是這樣的情緒對我來說，多少有些難為情。曾經徹底討厭過這個學校的，而現在卻用著最醜陋的姿勢想要在我和它之間至少留下些什麼。

「至少我遇見了你啊！」我這麼告訴自己。要不是你，我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原來還有一點藝術細胞，竟然還有能力搞什麼影像創作。喜歡學你一樣，揹著相機到處去紀錄視覺、觸覺、味覺所感受到的一切，因為你總是喜歡說：「一個真正的攝影家身邊應該隨時都帶著相機才對！」

然而，像天賦這類的事情終究還是騙不了人的吧！透過觀景窗我幾乎預視了自己的未來──一個每天早上趕著打九點鐘的卡、每個月領著一份固定的薪水、一到中午吃飯時間便興致高昂地數落著老闆的不是的死上班族……

明天就是畢業典禮的日子了，過了明天，我就再也不能將自己偽裝在小小的觀景窗裡了。想對你說，好不好幫我多堅持一下呢？雖然這麼說實在有點自私，但我想我還是希望，二十年後再相逢，「老鍾」依舊喜歡和我分享他那些得意的攝影作品，而我也同樣會毫不留情地直接說出我的觀感，即使知道那樣會小小地傷了你的心，哈哈…。到時候，還請你多多包函囉，也許二十年後還能讓我保有這份純真與直率的，也唯有在你面前了啊。
2001.5.16
小鼠夏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