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成德(性德)的詞淺白易懂,但美矣卻有許多謎,我常疑惑,為何一會兒悔多情(攤破浣溪沙:人到情多處情轉薄,而今真箇悔多情,又到斷腸回首處,淚偷零。),又一會悔薄情(南鄉子:淚咽更無聲,止向從前悔薄情,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還以為他只是為賦新辭強說愁,今天看了樸月寫的「西風獨自涼」,才恍然大悟,原來詞中的女主角有兩位,雖然說,這只是虛構小說,但樸月從詞與歷史旁徵博引,卻栩栩如生,彷彿事實真是如此!
第二個謎是,納蘭生當康熙盛世,爸爸是清朝權相,大權在握,身世顯赫,本人又爭氣,允文允武,文在十九中進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後代更譽為滿清第一詞人,武在身為康熙最重用的近身一等侍衛,再加上感情方面,少年夫妻,恩愛逾恆,這樣的人實在想不出人生還有何遺憾,偏偏他的詞作,清麗哀婉,有時讀來都覺得淒慘感傷,但詞中感情如此真摯,不像做假,到底這些難過從何而來,手中一本詞選,歸咎於納蘭常常要陪皇帝出巡,夫妻聚少離多,但不過就是上班,有需要天天生離死別,難過成這樣嗎?我實在難以相信!
兩個謎,樸月的解答很能說服我,除了偵探小說,近來已經很少有書能讓我不忍釋卷,一氣呵成讀完的了,讀完還欲罷不能,心裏超感傷的!只好上來寫寫文章,抒發一下了!
書的第一章,納蘭與蓉妞兒(佩蓉)初見直至定情,這一段故事就好像寶玉與黛玉化身,化於紅樓夢是很明顯的,但只是如此也不過翻唱,不值得我稱讚,直到後來寫兩人分離與納蘭另娶,樸月漸漸走出自己的風格,(或許也因為原配盧氏實在難以寫成寶釵吧,但佩蓉應該就是以林黛玉為本,只不過少了些任性與鑽牛角尖的性格)而後來寫納蘭忽視深情守在身邊的妻子,而成天追憶舊情人,這麼難寫的段子,樸月也沒把男主角寫壞,最後穿插納蘭對朋友的重義,相救知己梁汾友人吳漢(木差)的故事,納蘭的表現真好像武俠小說男主角,而且還是一個有錢有權有勢,又有情有義有禮的超完美男主,金庸把陳家洛寫壞了,但如果寫得好,依金庸想要的背景,大約也就是這本「西風獨自涼」的男主角吧!
私心裡,對納蘭與後主的詞確實有偏愛,老實說,納蘭詞真的不如後主,但裡面的感情卻如出一轍,納蘭的詞跟李後主一樣,與前代相比,他們的詞用語淺白,感情真摯,讀來總覺直指自心(跟張愛玲不同,後者是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痛快漓淋,但前者多了點韻味與遺憾)!
就好像聶魯達自述他寫的十四行詩跟前人比較,他說古人寫的詩,結構像白銀一樣講究,韻腳像水晶、砲火一樣鏗鏘有力,而他的詩鬆散,只是以木頭為材料,韻腳響聲也只能出自不透明的純粹物質,但聶魯達說:我十分謙卑地,以這些木頭質料創作的十四行詩與賦予的不透明聲響,傳送到你耳邊。他為愛人寫了一百篇的情詩,每一篇都有愛,每一天,這些愛都高於星星月亮太陽宇宙,他的愛人重要性就好比空氣水陽光與麵包土地,太真、太平常、又太不可或缺,而這,很像納蘭與後主,我不懂詞的結構,但他們兩人詞中透出的感情,卻是比黃金還要珍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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