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三月四日,那日放在辦公室桌上的手機響起,接起電話,爸,你跟我說,媽走了。
2023年三月十六日,我前腳才剛離開萬芳醫院的病房,爸,你的心跳和呼吸就慢慢的減緩了;我一踏入阿公家,愕然發現有好幾通來電未接,當正要回撥,電話又響了;四叔跟我說,爸,你走了。
從以前到現在,你一直都是個瞻前顧後,事事替別人著想的人。小時候,你把我們的一切打理得周全,直到你走了,你也都幫我們想好了。你說,一切從簡,不設靈堂,不辦告別式,不進行任何宗教儀式,盡快火化。你希望花葬,希望和媽媽葬在一起,從此毫無顧忌地拈花惹草。這最後的一段路,我沒有陪你們走,因此交給哥哥和莉瑪。
但是,我想還是想藉這個機會,跟你說說話。
謝謝你,這一輩子對哥哥和我的愛護和關懷。我知道,我們常常嫌你囉說,覺得你很碎碎念,也常常感覺不耐煩。但是好脾氣的你總是笑著說:「福氣啦!有人唸啦!」。現在想起你那講話的神情,即使會淚流滿面,但是嘴角還是會往上揚。
謝謝你,這一輩子對哥哥和我的支持與栽培。我永遠記得,你對我們的教育從不吝嗇。自1987年十一月移民到阿根廷後,你和媽媽從此辛苦工作著經營那間柑仔店,一年365天,將近十五年的打拼,從沒休息過。但是,我和哥哥上私立學校的費用,你從沒省過。1992那年兩星期的英國遊學,對你們來說是一筆負擔不小的開銷;但你知道我很想參加,和媽媽的幾番討論後,還是決定讓我去。以及對於我後來的選擇,不管是大學的主修科系,還是後來到德國進修,甚至是伴侶的選擇;即使你持有不同的看法,但你還是選擇尊重我的決定。
爸爸,謝謝你,這一生以身作則,教我們做人處事的道理;稟持誠信,厚道,腳踏實地,有擔當,待人以誠。這一路走來,即使我這固執不懂轉彎的臭個性,依然交到許多好朋友,碰到不少貴人。
我永遠記得2006年接你和媽來德國玩的點點滴滴。因為還是學生,沒有甚麼儲蓄存款,而且也不會開車,所以只能揹著登山大背包,帶著你們搭火車到德國的南部走走晃晃。還記得那年是世界盃足球賽。我們三人在林道小島上的一間義大利餐廳,觀看著德國和義大利的冠軍賽。義大利進球,讓我高興得跳起來歡呼,你一直把我拉住並叫我小聲點,深怕被在一旁觀賽的德國人揍一頓。
你們退休後,掛心已久的女兒終於嫁人了,本來以為可以讓你們兩人好好享受接下來的日子。但是,2010年,媽卻走了。從此之後,我們的世界都變了,但是媽媽的離開對你來說衝擊最大。
即使如此,你依然很努力地往前走,把悲傷轉為力量,你開始學習瑜珈,陶藝和繪畫,甚至在2019年底回台後,開始接觸山林,加入523逍遙遊。即使第一次的路線困難,你比大家晚了兩個小時才抵達終點;即使這駭人的震撼經驗以及汗流浹背和時時抽筋,都沒有讓你退卻。往後,只要行程允許,你依然參加,悠遊山林,享受大自然。山友們都欽佩你的毅力,你的開朗,你的笑容可掬。
然而,命運一次又一次地考驗你對生命的韌性;從2013年的中風,2018年的膽結石,到2020年的敗血症休克;你,一次又一次地堅強的跟病魔戰鬥。
在阿根廷那段時間,多虧有哥哥。回台灣後的這兩年多,幸虧有莉瑪,替我和哥哥伴著你,照顧你,讓你不覺得孤單。
我想,你真的累了。所以在三月十六日那天,當我被要求離開病房後,你決定放下了。
爸,現在你不用再那麼辛苦了。一切都不會痛了。
四月十四日,哥千里迢迢地把媽媽帶回來;現在,你們終於又團圓了。
我人雖不在,心一直都在。永遠愛妳們的女兒,阿莉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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