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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沒有說話，他定定地看著允浩的眼睛，良久，他才問：“允浩，你的意思，我可以理解為分道揚鑣嗎？”
“隨便你怎麼理解吧，你理解成什麼意思，它就是什麼意思。”允浩這一次沒有讓步。
在中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起來，他喘了好久，終於說：“我要去首爾！”
“我不跟你去！”允浩一字一頓地說。
在中的眼睛泛紅了，他不再跟允浩說話，抓起車鑰匙就朝門外走去。
允浩站在原地沒有動，當引擎聲響起的時候，允浩沖出門去，只見在中的車子絕塵而去。

宋栩栩站在首爾的街頭，她正在跟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打電話，電話裏傳來一個頗有氣勢的聲音：“我再也受不了了！我都讓他親眼看見金在中和別人上床，他竟然還不死心！”
“夫人，他的專情不也正是您所愛嗎？”
“如果金在中活在這個世上，他就永遠都不會愛我！”
“夫人，你真的那麼愛允浩君？”
“我一定要得到他的心……”
宋栩栩合上電話，她喃喃地說：“其實，我也一樣……”然後，她撥通了在中的電話號碼。
“栩栩，你在哪里？”
“愛寶樂園的門口，在中君，我不會讓她傷害你！”

在中下車的時候，天快黑了。他已經感覺頭腦很昏沉，焦慮，疲憊，傷害，這些痛苦已經讓在中支持不住了。遠遠地，他看到了栩栩的身影，在中走過斑馬線，離栩栩越來越近……
“啊！在中君！”在中只覺得一道強烈的光線照來，一輛轎車飛快地朝在中開來，在中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就在這時，一股力量將在中朝反方向推去，在中被推倒了，打了兩個滾，頭撞在道牙上，人就昏迷過去……

在中醒來的時候，昌珉守在他身邊，在中想起來，後腦卻猛地一疼。
“傷口有點深，已經縫好了。”
“栩栩呢？”在中第一反應就是栩栩。
“她……”
“她怎麼樣！”在中激動起來，如果栩栩真的有什麼事，他是不能原諒自己的。
“那個女孩被車撞到了，高位截癱……”
在中仿佛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氣，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空洞的表情。那是昌珉第一次看到在中臉上的空洞，那麼茫然，那麼惶恐，那空洞的表情中仿佛藏了所有的痛苦，但細看卻什麼都沒有了。
“在中……在中……你……你不要這樣……”昌珉嚇壞了。
“這下完了。”過了很久，在中才吐出了四個字。

2017年7月，韓國廉正署要員宋秉正涉嫌黑社會性質的貪污大案，被牽出一系列首爾政治經濟重要人物，包括韓國最大的造星公司SM的高層在內，很多人被查處，受到應有的法律制裁。同年，宋秉正因涉案金額特別巨大，動用黑社會組織等數罪並罰，被判終身監禁。而其女兒遇車禍成高位截癱，也一時成為街談巷議的熱門話題，疑犯薑美亞被控故意買兇殺人，判處有期徒刑15年，次年，薑美亞在獄中自盡。
然而不久，人們就對這樁震驚亞洲的貪污大案漸漸遺忘，因為生活總是在滾滾向前，興趣和流行就像一團火焰，總有熄滅的那一天。
然而在這場大戲裏，一些小人物，卻因此改變了生活。
金在中決定擔當起照顧栩栩的重任，而就在此時，在中意外地接到了一份保險金，那是宋栩栩的人身意外保險，受益人正是他金在中。
和允浩的關係在栩栩出事後，徹底降到了冰點，在中甚至不想見到允浩，同樣，允浩也並沒有來找他。
允浩是從昌珉口中知道在中要照顧栩栩一輩子這個消息的，昌珉也說了栩栩有保險金的事，事實上，昌珉只是希望在中可以幸福，希望他和允浩可以重歸於好。
允浩看了看昌珉，答道：“金在中是不會做賠本生意的。”
這句話換來的是昌珉狠狠的一拳，允浩看著昌珉：“我這張臉誰都可以打的麼？”然後，允浩也狠狠地還了昌珉一拳。
那之後，允浩就離開了公州，他回了首爾自己的公寓裏，在在中趕回公州之前。
那之後，在中就離開了首爾，他回了公州自己的超市里，在允浩離開公州之後。
這中間有一年，有天和俊秀曾經回來探望他們，有天他們分別去看在中允浩和昌珉，每一次，有天都哭得很凶，他說再也回不去了，那些快樂時光，那些青春歲月。

在中把栩栩的保險金都用來給她治療複健，栩栩的語言功能和思維能力也受到了損傷，她很少說話，大部分時間，她只能看著在中，或微笑，或哭泣。
在中用錢的地方很多，而且，他要照顧父母親，又要照顧越來越虛弱的栩栩，忙不過來，終於在第三年，盤掉了超市，還完貸款後，還有一部分錢，用來維持兩個老人的生活吃藥，還有栩栩的複健費用。
昌珉來找在中，說不應該盤掉超市，在中卻澀澀地一笑：“我怕到最後，連貸款都還不掉，那不是對不起你。”昌珉當時就哭了起來，那情景一點都不像一棵可以依靠的樹，在在中眼裏，昌珉更像一個小孩，那時候，他們還叫東方神起，昌珉永遠站在自己身邊，微微弓了身子，只為了不比自己高得太多……
栩栩是在第六年離開在中的，那一天，栩栩醒得很早，在中推著她到院子裏去曬太陽。在中說了幾次回去，栩栩都說不回，還要在中陪她再呆一會兒。
在中和她坐在一起時，栩栩忽然哭了，她說她對不起在中，事實上，出國留學精通法律的人是她而不是美亞，如果沒有她的幫助，美亞將一事無成。愛真的是想要佔有嗎？她看在中第一眼的那一刻起，就想把這個男人永遠地攥在自己的掌心裏。
“是報應嗎？在中君，我和美亞，是報應嗎？”栩栩啜泣著問在中。
在中回過頭來：“沒有報應，真正的報應在你們的心裏。”
“在中君，去找允浩君吧。”
“我和允浩，再也回不去了。”
“在中君，如果沒有這一切，你和允浩君是不是會幸福？”
“未必。我的性格太韌，他的性格太剛，若剛遇柔則可克可包，韌遇強則可攻可守……無奈我們倆，自以為是，各自為政。我們不是不愛彼此，甚至可以犧牲自己，但命運往往逆行，如果不愛那麼多，就好了……”
“在中君，能再親我一下麼？”
“宋栩栩，不能。”
栩栩走的時候，在中沒有為她哭。但將她的骨灰送回她的老家之後，在中的心裏忽然覺得很空。他的表情時常空洞，仿佛沒有了靈魂。

第八年的新年剛過，昌珉來看在中。
在中明顯見老，原來迷倒萬人的清眸美目已經乾涸，眼袋仿佛比眼睛還大，原來牛奶樣的肌膚也明顯變乾，細看甚至有些皮屑。昌珉以前也曾說讓他保養一下，他卻說保養了給誰看啊之類的話，把昌珉堵了回去。
看著在中心疼，沉默了一陣，昌珉說：“哥，我要結婚了，婚期就定在今年七月。”
那一刻，在中愣住了。
昌珉說：“她跟了我很多年，我一定要給她一個交代。哥，我今年三十六歲了，從十八歲到三十六歲，我這前半輩子的一半時間都是愛你的。後半輩子，我這心就不給你了，給別人了。”
在中微笑著：“本來就不應該給我。以後和她好好過……”
那天在中一直在微笑，但昌珉走後，撫摩著昌珉的喜帖，在中狠狠地哭了一場。

在昌珉的婚禮上，在中遇到了允浩。他本來就是個很有心計的人，離開了在中，他事業做得不錯，只是一直沒有成家。
對於在中來說，昌珉婚禮的記憶是一團亂麻，比如新娘子很漂亮啊，允浩看了自己；有天哭了，允浩看了自己；俊秀喝醉了，允浩看了自己……允浩看了自己……這似乎是參加昌珉婚禮所留下的唯一深刻的記憶。
有天和俊秀之後好像想去布拉格，說是要跟著昌珉起膩，一起去蜜月旅行的。氣得昌珉直說，要改蜜月旅行的地方。在中本來就覺得布拉格沒什麼好去的，年輕時不是去過了麼？所有的好記憶都留在那裏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還都對那個地方，有所執念。
在中是記下了有天和俊秀的電話的，但他當時不知道，有天留給他的是他們在國外家裏的電話。然後是昌珉，昌珉的電話自己一直有，只是都是昌珉打來，他則很少打過去。然後就是允浩，允浩看了看在中，大聲地對有天報出了電話號碼。在中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大的聲音，有天又不是聾子。在中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長的電話號碼，他聽了一遍就記住了。

那天晚上格外冷，七月的首爾不是一貫悶熱到喘不過氣來嗎？為什麼……會那麼冷呢？在中一個人住在旅館，他冷得幾乎渾身顫抖。那年中暑之後，他每年七月都會很反常地覺得冷，別人越熱他就越冷，因為他會出很多很多汗，就像從水裏撈出來一樣，身體的熱度全都被汗水帶走了。很多時候他以為自己會虛脫，而實際上，他並沒有，他只是有點虛弱。
在中一遍遍地撥著允浩的電話，他一遍一遍地按著那個聽了一遍就記得爛熟的號碼，可是卻始終不按接通鍵。
在洗了個澡然後凍得渾身發抖之後，在中終於撥通了允浩的電話。
“喂……”熟悉的聲音傳來，在中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允浩嗎？我是在中。”
“找我有事嗎？”中年男子的聲音成熟而低沉。
“呵呵，我很寂寞……”在中只是想找他聊聊天。
“我去找你啊。”允浩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我……我在……”在中報出了賓館的名字。
“半小時後我就到。”允浩掛掉了電話。

在中打開門的時候，允浩身上的氣息讓他覺得一直寒冷的身體暖了一點。允浩進了門卻說：“太熱了啊，我去洗個澡。”
在中坐在床上吸了一根煙，現在，他已經離不開這東西了。
允浩洗完的時候，在中剛好吸完一支煙。允浩沒有穿浴袍，只是隨便地在腰上圍了一個浴巾。他走過來，在中剛想說什麼，允浩卻捏住他的下巴，托起他的臉：“老成這樣了啊在中，不過沒什麼的，我不看你就是了。”
在中一愣，他此時還不知道允浩在講什麼。
允浩的手插進他的衣服裏：“嘴巴裏有煙味啊你，算了，不親了啊，直接來吧。”
在中詫異地問：“幹嗎？”
“你不是寂寞麼？四十來歲了，就不用再裝噁心了吧。”
“哦……呵呵……我以為你還要再來點情調的……”
“對你不需要。”
在中的臉上恢復了空洞的表情，在允浩把他翻過去推倒在床上時，在中很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
在中並沒有反抗，和允浩在一起，身體的感覺不錯，用允浩的話說，四十來歲了，沒有必要裝噁心，拒絕那些讓自己快樂的事。但在中真的快樂不起來，因為他心很疼，疼到麻木。
完事後允浩飛快地沖到浴室去沖澡，那時候，在中的心裏還有一絲希望的，所以他說：“允呐，就這麼走了？”
然後……允浩扔給他一遝錢。
“夠了麼？”
“多了。”那一刻，在中忽然把什麼都想開了，都想開到了再也無法想開的地步。
撥了一個又一個電話，在中越發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已經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人或事，讀書的妹妹長大了，小珉結婚了，對外還在宣稱什麼在外排戲，秀和有天也過得很好，年邁的父母還可以得到一筆錢……其實，他累了。他不想走下去了，那些人跟他究竟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自己要活下去呢？為什麼呢？在中真的再也找不到要活下去的一絲理由。他為別人活了一輩子，這一次，他想為自己做個選擇，做一個最容易的選擇。
走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別人都是這樣來勸說要輕生的人，但這句話對在中來說是個誘惑。什麼都沒有了，那該多好，因為他擁有的不是幸福和快樂，而是一些傷痕累累的回憶。
走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浴室裏的頭髮是允浩的，在中撿起來，呻吟般地叫了聲：“允呐……”然後就把頭髮扔到馬桶裏沖走了。難道要他把允浩的頭髮當寶貝似的捧著麼？真是笑話。
在中穿好浴衣，對著鏡子看著自己蒼白的臉。他哭了，本來不想哭的，但真的很難受，也就不用忍著了。以前為什麼要忍著不哭？多難受也不哭？在中忽然覺得很可笑。
一絲嘲諷的笑容出現在在中的臉上，他坐進盛滿清水的浴缸裏，鋒利的刀片割破細弱的手腕。“允呐，我並不想你看不起我……”在中的淚掉進浴缸裏，“可是……現在，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允浩是從街頭的報紙上知道在中的消息的，事實上，他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一天。沖到醫院時允浩剛好看到來了電梯，他擠進去後又推進來一架車，車上躺著一個受外傷的女孩，鮮血的腥味刺得允浩想吐。
為了避免曾經的歌迷來騷擾在中，所以報上並沒有說在中住的是哪家醫院，允浩還是打電話給報社的朋友，才輾轉知道了在中的消息。他問在中現在怎麼樣時，那個朋友也不清楚，他說在中一直在搶救，再詳細的消息他也沒有。
允浩趕到醫院時，在中依然沒有脫離危險。他對醫生說他來探望在中，醫生問他是在中的什麼人，允浩回答說他是在中的弟弟，是他家屬，醫生說如果是家屬的話，最好捐些血給在中，他失血太多，如果是親人捐獻的話，對病人本身更有益處，也會有利於他的恢復。
允浩挽起袖子就要去采血處，醫生問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血型。
“A型，我是。”允浩答道。
“那不行，他是O型的。”
“O型不是萬能血型嗎？在中跟我說過的。”
“是的，O型是萬能輸出血型，AB型是萬能輸入血型。O型可以輸血給所有血型，比如，如果你受了傷他可以捐血給你，但他受了傷卻只能接受O型血的輸入。”

金在中，你連個血型都那麼無私幹什麼……那一刻，允浩有些惶恐。
“他有沒有危險？醫生，拜託你一定要救他！”
“先生，您放心吧，止血縫合都進行得比較順利，但這個病人失血過多，而且他平時身體就比較虛弱，雖然我們給他輸了不少血，但他到現在還沒有醒來，所以還在觀察。”
“我……我可以看看他嗎？”允浩只聽得萬分心疼。
“現在還不行，他身體太弱，抵抗力也不行，而且我們發現他可能還有其他慢性病症或心理疾病，我能理解您的焦急心情，如果他情緒好轉，我們會安排您和他見面。”
允浩呆呆地坐在走廊上，在中孤零零地躺在病房裏，允浩忽然覺得，這就叫作咫尺天涯。
醫生勸了允浩幾次，允浩也沒有回去休息，在第二天的清晨，允浩接到了有天的電話。有天上來劈頭就問在中怎麼樣了，然後就是他用說RAP的速度在說：“我和秀已經下飛機了，我們現在在車上，馬上就到了，哥，你要挺住！”
早知道允浩和在中分開了，也早知道他們倆鬧得不可開交，但在中出事，有天也知道最著急的就是允浩。
風塵僕僕的有天趕到醫院就自我推薦說可以給在中捐血，因為在中的情況又出現了起伏，所以有天捐了400CC血留用，當醫生問他是病人的誰時，有天說他是病人的弟弟。醫生不禁感慨，這男人看起來落魄，卻有這麼多好弟弟啊……可如果你們真的那麼關心你們的哥哥，那麼愛他的話，怎麼會讓他落到這步田地？有天咬著嘴唇，在心裏暗道慚愧。
見有天進去捐血，俊秀坐到了允浩身旁。
自從上次齟齬，俊秀和允浩還沒有過單獨的接觸，其實，在東方神起的幾兄弟中，俊秀和允浩相識最早，也曾經是最好的朋友。
“很難受吧，你。”三十七八歲的金俊秀正在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他穿著講究，氣宇軒昂，聲音也依然透出昔日彩虹音主唱的風采。
“想不通。”允浩回過頭來看著俊秀。
“如果真心愛了，就別計較那麼多。五個人裏我是最傻的，但我是最幸福的。承認麼？”俊秀的唇角浮起漂亮的笑容。
“我也曾經以為，我要退讓，要成全。我也曾經以為，我不講道德，不知廉恥。但後來，我想通了，如果我離開他，那麼無論是我還是他，這輩子都不會有真的幸福了，因為我們是真心相愛的。你相信嗎，如果是真心相愛，就算是海豚和輪船，也可以幸福的。”
允浩呆呆地看著俊秀，那一刻，金俊秀的臉上仿佛煥發出光彩。
“哥，你很愛在中哥吧？我可以看得出來。為什麼要彼此傷害呢？你就是心事太重了，在中哥也一樣。人有時候，應該想想自己，就算你真的不愛自己，也要為愛你的那個人考慮考慮，如果你那麼對不起自己，那麼深深愛你的那個人，該有多難過呢？你，在中哥，昌珉，都太為別人考慮了，如果你們多愛自己一點，只怕也沒有那麼多事了。哥，人要學會記憶，也會學會忘記，如果有可能，忘了那些事吧，知道我們多大歲數了麼？四十歲了……人生都走了一半，還有什麼不能原諒的？一定要鬧到這個地步？哥，你有白頭發了……”
允浩的眼眶忽然一酸，看著俊秀的眼睛，他有點想哭。

捐過血的有天因為疲憊和失血有些暈眩，醫生安排他到旁邊的一間病房躺著，俊秀和允浩也挪到那間病房去照顧有天。有天的血輸給在中之後，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醫生來到有天的房間通知他們在中醒了。
“病人醒過來了，家屬要去探望麼？”
“啊！在中醒了！”允浩激動地站起來。
“請問……哪位是鄭允浩先生？”
“我就是！”允浩有些激動，在中要見他嗎？
“鄭先生，對不起，病人說他不想見你。”
允浩愣住了，俊秀拍拍允浩的肩膀：“哥，我先進去看看他。”說完，俊秀跟著醫生走進了房門。
在中躺在床上，他的臉色非常蒼白，過量失血的後果就是他的皮膚顏色近乎透明。俊秀坐到他身邊，靜靜地看著他：“哥，感覺怎麼樣？”
在中淡淡地牽了牽嘴角：“秀……麻煩你了。”
俊秀皺了皺眉：“你這樣的說法讓我很難過。我沒有覺得麻煩，只是覺得心疼，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傷害自己？我覺得我很不夠格當你的弟弟，我沒有關心你，沒有照顧你，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在中哥，等你好了，跟我和有天出國散散心吧，我很想你。”俊秀的淚水滴落下來，打濕了潔白的床單。

見到俊秀的淚水，在中伸出沒有受傷的手，抬高去擦俊秀的眼睛。俊秀握住在中的手：“哥，你不拿我們當弟弟了吧……可是我們很想你們，真的。有天每年都會哭幾次，比如我們中任何一個的生日，有天都會喝些酒為那個人慶祝一下。他會學著允浩哥把手疊在一起，說這是允浩的，這是在中的，這是昌珉的……但我們兩個人，只有四隻手啊，怎麼也湊不齊五個人。那時候有天就會開始哭，他說我們回不去了，他說很想你們……哥，我也很想你們，我總是會夢到我們站在舞臺上，我和你，唱得最多……”
在中的濃眉毛糾了起來，俊秀的話讓他心疼，他緊緊地握住了俊秀的手。
“哥，你和允浩哥的事，我只是聽有天說過一些。俊秀雖然傻，但我明白一個道理，幸福是需要爭取的，需要追求的，只要輪船一天不停下來，海豚就是拼了命，也要追下去……我想得簡單，只知道追到我心愛的輪船，其他的，什麼風雨雷電，什麼冰山海妖，我卻全不在乎。哥，我問你，如果你是一隻海豚，你心愛的輪船就要撞上冰山，你會怎麼樣？”
“我？”在中想了一下，“我會去拼命地提醒他調頭，或者用我的力量把他推開，寧可自己撞上去……”
“哥，你想得真周全，我只怕想不了那麼多，如果他撞上了，我就陪著他一起撞上去了……”
“一起撞上去？”
“對。一起撞上去。活就一起活，死就一起死，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如果我推開他自己死了，那我會留給他什麼呢？我捨不得讓他受那個苦，我會帶走他……我是不是個自私的人？可能你們會看不起我吧，但如果你是輪船呢？你捨得看你的海豚為你而死嗎？哥，你，還有允浩哥，小珉，你們都是寧可推開別人犧牲自己的人，但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的行為給留下的那一個帶來了什麼呢？我們沒有時間蹉跎自己了，我們老了，很多事情，應該嘗試著去看淡，看開……你不讓允浩進來，是為了什麼呢？你如果心裏沒有他了，又為什麼會對他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哥，讓允浩哥進來吧，好麼？”
在中的臉色沉了下去，良久，他慢慢地搖了搖頭。他不是不明白俊秀的苦心，也不是不明白俊秀的話語，但此刻，在中真的沒有心情見允浩，見了他該說什麼呢？該哭還是該笑？在中一點主張也沒有。
昌珉回來的時候真稱得上是滿面風塵。他走在前面，身後跟著的是他的愛人，那個女子對昌珉的這一堆哥哥奇奇怪怪的關係仿佛毫不介意，她的臉上也寫滿了關心。
“鄭允浩，在中怎麼了？”昌珉第一次連名帶姓地稱呼允浩。
“昌珉……”有天從床上爬起來和昌珉打招呼。
昌珉仿佛沒有看到他，徑直走到允浩跟前：“鄭允浩，我記得我警告過你，不許再傷害他！”
允浩也站起來，兩個身高相仿的男人面對面貼得很近，彼此間流動著充滿火藥味的氣流：“我讓著你小，你也不要得寸進尺。”
“你混蛋！”昌珉揮起拳頭朝允浩打來，“為什麼他會帶著你給的支票！你把他怎麼了啊！”
“昌珉！住手！你怎麼能打哥！”有天沖過來阻攔，憤怒的昌珉根本不知道有天剛剛捐過血，他空出的手猛地一推：“你一邊去！沒你的事！”
有的胸口被狠狠地推了一下，同時，允浩的顴骨被揍了一拳。允浩沒有顧上擋昌珉的拳頭，而是趕忙去扶倒下去的有天。
“沈昌珉！你……你太無理了！有天剛捐過血的……”允浩的眼睛冒出火來，看著臉色慘白的有天，允浩一陣狂怒，他揪住昌珉的領子，揮拳朝昌珉臉上打去。昌珉的妻子嚇得驚叫起來，畢竟是當過合氣道選手，允浩從不輕易出手打人，但一出手就力道不凡，雖然他已經手下留情，昌珉的鼻口還是流出血來。
“住手！”一聲斷喝傳來，這聲音雖然不大，而且不穩，但屋子裏的幾個人都在瞬間安靜下來。
站在門口的是在中，俊秀扶著他，並幫他舉著吊針瓶子，他的臉色慘白，臉上卻帶著不容侵犯的表情。聞聲趕來的醫生和護士見到在中，趕快讓他回房去躺著。在中看著幾個弟弟的臉：“我們的家務事影響了醫院的環境，我這個做大哥的，向醫生道歉了。你們幾個，到我病房來，我有話跟你們說。”在中說完，向後踉蹌了一步，俊秀急忙扶住他，他們向在中房中走時，俊秀回過頭來，關心地望著有天。

昌珉最後一個站起身來，他的妻子過來攙扶他，昌珉擦了擦鼻子的血，柔聲道：“你先回家去吧，我們還有些家務事要處理。”
妻子溫柔地點了點頭，心疼地幫昌珉擦了擦嘴角。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昌珉俯身去親了親她的頭髮。
“跟允浩哥好好說，不要打架。”妻子眼睛裏亮著星星。
“知道了，親愛的。”昌珉微笑了一下，“你也知道，雖然我現在最愛的人是你，但我不希望他出危險。剛才看到他能走路，我也放心了不少。”
“我知道，我沒有往心裏去啊，快去吧，在中哥還等著你呢。”女子幫昌珉理了理弄亂的衣領。
看著昌珉高高的背影，女子的嘴角邊露出一絲微笑，昨夜的歡愛之後，那個男人第一次在睡夢中微笑地呼喚了她的名字，而不是皺緊眉頭喃喃地說“在中”……

走進在中的病房，昌珉見臉色蒼白的在中坐在床上，有天坐在椅子上，俊秀站在他身邊。允浩站在在中的床對面，昌珉走進去，關上了房門。
醫生已經交代過，在中其實還很虛弱，但在中自己堅持要求要見幾個弟弟，所以醫生說只給他十分鐘時間，之後就必須臥床休息。
在中看著眼前的四個男人，眉頭就皺了起來。
“俊秀，有天，很感謝你們那麼遠跑回來看我，是我自己不理智不冷靜，給你們造成麻煩了。允浩……昌珉，你們……”在中的眼睛不斷地在他們臉上逡巡，昌珉低下了頭，允浩則慢慢地對上在中的視線。
在中的眼睛是那麼坦然：“你們從今以後再也不要為我爭執，我在這裏向你們澄清，我對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超出兄弟的感情，所以，請你們以後不要為了一些無謂的事情爭吵打架，幾十歲的人了，沒意思。我死過這一次，再也不會輕生了，那滋味……真是不好受。我身體恢復之後，想要去俊秀和有天的家裏散散心，你們不會不歡迎吧？”
“哥，我們求之不得！”有天急忙答道，俊秀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好了，我要說的就這麼多。你們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允浩呆呆地望著在中，沒有超出兄弟的感情？這是什麼意思？在中他……死心了麼？隨著在中的逐客令，允浩慢慢地向外走去，在中卻叫住了他：“允浩，我有話單獨跟你講。”
“在中……”允浩走過來，他的眼睛落在在中的手腕上，厚厚的紗布被浸透露出的鮮紅顏色讓允浩覺得眼前一花，在中差點就不在了，他的生命差點隨著那鮮紅的顏色流走……
“允浩，以後有人的時候，你叫我在中哥吧。沒大沒小這麼多年了，但你不要忘了，即使大十天，我也是哥。你的支票你看你是拿回去呢，還是留給我，我正好也等錢用，如果你願意留給我，我這就給你寫個欠條。”
“在中……”允浩握住在中沒有受傷的手。
在中慢慢地把手抽了出來：“叫我在中哥。”
“我不！什麼在中哥？我才不拿你當哥！”
“是麼？如果你覺得我不配當你哥，我也不勉強你了。支票你要就拿走，不要我現在就寫欠條。”
“一定……要這樣嗎？”允浩的眼睛裏閃出水花。
“否則呢？如果你給我的話，你覺得我是出賣了什麼？”在中的話裏帶著疼痛。
“在中……對不起……我……”允浩抱住了在中單薄的身體。
“允浩，放開我吧。我們之間已經連最起碼的信任和尊重都沒有了，放開吧，看到你就是在不斷地提醒我自己有多麼不堪，你也不想我再死一次吧？”
“你為什麼不說你想我！為什麼要說你寂寞！”允浩幾乎吼了起來。
“因為我沒有想你，因為我真的只是寂寞。允浩，我們倆走到今天這一步，並不是你或者我怎麼樣，我們倆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你相處，幸福就好像是痛苦的雙生，我總是求之不得又被迫放棄……我屈服了，我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屈服永遠堅強，但我根本沒有自己想像得那麼強……允浩，還是不要再糾纏了，我們以後各過各的日子吧。”
在中閉上了眼睛，允浩呆呆地看著在中，他已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在中在醫院裏的時候，一直是有天和俊秀在照顧他。有天對在中很粘，他會把俊秀平時在家做的那些蠢事都講給在中聽，俊秀也不示弱，他會很誇張地講鄰居家的小狗跑進院子裏舔睡著有天的臉蛋，可憐的有天竟然因為對小狗過敏而住進了醫院……看著這對幸福的人，在中時常會想，如果自己足夠勇敢，如果允浩足夠信任，那麼是否他們也會如有天和俊秀一般幸福……
在中出院的時候，金家阿爸又做了一次手術，在中和幾個兄弟一直在忙，直到阿爸的身體基本穩定下來，在中跟家裏說，他想要出國一趟，跟有天俊秀一起散散心。
在中走的那一天，昌珉來機場送他們，不出在中所料，允浩沒有來。
事實上，在他生病期間，允浩來了幾次，但因為他不冷不熱的，後來，允浩也就不再來了。阿爸做手術的時候，允浩幫助聯繫了醫生，說起來做手術的錢還是允浩掏的，在中也想著回頭一定要還給人家。
在中走的時候，允浩沒有來送行，心裏的某個位置，淡淡的，有點疼。

“哥，有天和小珉還有些事，我等他一會兒，你先拎了行李上去等我們。”俊秀說著，朝遠處的有天走去。
在中暗自歎了一聲，自己還是做了電燈泡了……這樣想著，他拎了箱子上了飛機，然後坐在座位上等待有天和俊秀的到來。
直到飛機要起飛時，俊秀和有天還沒有到，在中有些著急，他正想起身去看看，這時，迎面走來的一個男子讓在中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眼睛瞪那麼大幹嗎？我又不會吃了你……不過話說回來，你再這樣看著我，我可不保證我有多好的控制能力。”允浩微笑著看著在中，將行李放好，一屁股坐在在中旁邊。
“你……你怎麼上來了？有天和俊秀呢？”
“你真是看不出眉眼高低啊？還找人家有天和俊秀呢，你打攪人家那麼久，人家煩都煩死你了，本來說好七月去蜜月旅行的，全都被你給耽擱了。所有人都是成雙成對的，只有我孤家寡人，能陪著無聊的你去環遊世界。”
“這不是去美國的飛機？”聽著廣播裏嘰裏呱啦的外語，在中一愣。
“以你高中都沒畢業的文化，我覺得你很好騙啊，我打算把你賣給波拉波拉島的土著人，然後換個漂亮媳婦回來。”
“波拉波拉島？”在中冒了一身冷汗。
“是啊，金在中先生，在未來的日子裏，你將和你身旁英俊瀟灑的鄭允浩先生單獨前往波拉波拉島，度過難忘的七月……”
“呀！鄭允浩，你給我說清楚！誰同意跟你單獨去波拉波拉島的！他們是不是都和你合起夥來在騙我！為什麼昌珉也沒告訴我……你快讓飛機停下來，我要退票！”
允浩乜斜著眼睛看著在中的焦急：“嘖嘖，在中啊，你這個樣子真沒素質啊……昌珉結了婚的人，你以為他還跟你一心麼？他那個小媳婦鬼心眼多著呢，早盼著我把你啃乾淨了，一個渣子都別給昌珉剩下。昌珉現在絕對的愛妻男啊，媳婦說東不說西，媳婦打狗不追雞啊，真是丟臉。說起來把你賣給我這件事，米秀兩個只是嫌你煩，要把你快甩出去，昌珉可是為了家庭穩定啊，他說你一天不跟我重歸於好，他媳婦就一天不能放下心來。”
見自己剛才吆喝著退票，被很多人用鄙視的眼光看著，在中害羞又賭氣地坐下來，然後又悲慘地聽到自己慘遭幾個兄弟算計拋棄的過程，在中緊咬著嘴唇坐著，一個字也不再說了。
允浩調笑得他也夠了，見在中低了頭不說話，允浩抓起在中的手，原本白皙漂亮的手腕上多了幾道暗紅的疤痕，允浩摸著就覺得很痛。
“在中啊，我找到一本日記，是美亞的……原來你真的沒有騙我……那時候，為了我，為了小珉，你真的吃了很多苦……”
在中回過頭來看著允浩：“很久以前的事了，提它幹什麼……”
“其實這些事我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但這一次，我還找到一樣東西。”
“什麼？”
“你父母給我的，是栩栩寫的東西。”
“誰？栩栩？”在中一愣。
“是的。栩栩不是曾在你父母家住過麼，她當時寫了一封信，說是你回來後交給你的。但你的父母偷看了信裏的內容，所以一直沒有把信給你。”
“她寫了什麼？”
“她說她愛你。還說你為了我付出了太多太多，你為我付出的一切她都寫下來了……她在信裏說，如果你對她有一絲感情，她都可以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如果你想選擇我，就不要錯過最後的機會，要珍惜我們的感情，好好相處。如果你愛她，就去首爾救她，如果不愛，她就用自己成全我們……你父母希望你有個正常的家庭，所以就隱瞞了這封信，讓你直接去找她，栩栩才會認為你對她是有感情的。”
“真是個傻女孩……”在中遺憾地皺起眉頭來，想到栩栩最後一次向他索吻，他竟然殘忍地拒絕了，在中的眼眶發紅了。
“在中，我終於把一切都弄清楚了，昌珉和我這麼多年的疙瘩也解開了。我們今年三十八歲了吧，還有多少年可以蹉跎呢？不要再折磨自己，也不要再折磨彼此了，也不要浪費那些好心人的成全，比如栩栩，比如昌珉，甚至……是智慧。秀曾經跟我說過，要學會記憶，也要學會遺忘，讓那些不好的都被遺忘吧，那些美好的，就永遠記住，在中啊，這一次，再也不分開了，好麼？”
在中的心再一次被填滿了，他的手在允浩手中握著，久久，久久，在中慢慢地點了點頭。

再次來到波拉波拉島的時候，在中有些恍惚。上一次來，允浩在鏡頭前抱著他假裝要親吻，在中竟然就那樣任由他抱著，甚至還很配合。那一年，他們十九歲，正是青春韶華，如今歲月對折，這一番人世浮沉起落全都經過，然而這熱帶海洋天堂小島，卻永遠不會老去。
游泳，吹風，曬日光浴，在中慢慢地放下過去，重新向允浩敞開了心扉。
“等到七月過完，有天和昌珉也會來和我們會合，昌珉的新戲拍完也會過來，他們說想重新在沙灘上寫東方神起……”
“呵呵，東方神起……可能在很多人的心中，不過是寫在沙灘上的字，早就被歲月的海水帶走了。”
“但在我們心裏不是，你知道的在中，在心裏，東方神起，是刻在石頭上，刻在心坎裏的，不管多少歲月都帶不走我們的感情。就算再怎麼打再怎麼吵，我們五個人，永遠是好兄弟！”
“那我們倆呢？”
“我們倆，永遠是好夫妻！”
“你別臭美了。”剛剛還覺得很感動的在中，被允浩的最後一句話激起一身雞皮疙瘩，“四十來歲的人說這樣的話，你不會覺得肉麻麼？”
“不會啊，我覺得很好……呀！你到哪去啊！”
“我回去拿防曬乳！我皮膚太白了，會曬傷的……”
“這傢伙，知道心疼自己了啊？前些年，都不臭美了……”想到在中落魄的幾年，允浩又一陣心疼。
允浩躺在遮陽傘下，想著慢慢向他敞開心扉的在中，他越想越美，越想越激動，以至於，他很想做些什麼，表達一下激動的心情。
在中那麼久都沒回來，是不是在木屋裏擦防曬乳呢？想到那個情景，允浩站起來，起身朝租住的小木屋走去……
在木屋的拐角，他驚訝地看見在中正和一個外國人在搭訕。允浩只覺得他有些眼熟，再走近去，驚訝地發現，他竟是那個攝影師，費什麼多！
“呀金在中！你怎麼在這裏啊！”允浩有些憤怒。
“允浩，快過來認識一下，這是費爾南多，真沒想到，這麼多年的老朋友能在這裏意外地遇到！”
允浩臭著一張臉和那個洋鬼子握了握手，見在中還神采飛揚地想和人家搭茬，允浩環住在中的肩膀：“有話跟他說，先失陪了。”然後硬拽著在中往木屋走去。
“允浩，費爾南多說晚上一起吃飯，他還約我們去釣魷魚，他……嗚……”在中的廢話被善於吃醋的允浩直接含進了嘴裏。
扛起在中，允浩恨恨地想，憐惜他體弱是自己做錯了，他有的是多餘的精力呢，看來自己真的不應該那麼寵他，應該把他多餘的那些精力榨乾，看他還有沒有力氣去“釣魷魚”……
小木屋中，在中還沉浸在老友他鄉重逢的喜悅中，下一秒，他的喜悅就被一個忽然變身為狼的傢伙完全驅散了……
“鄭允浩！我沒有允許你碰我！”
“我等你允許等得太久了，我都要憋出內傷了！”
“我警告你，我會生氣的啊……啊……”
“我應該不會給你留那個美國時間來生氣……”
“不要……不要碰我那裏……啊……”
“鄭允浩……啊……啊……”
“允浩……嗯……嗯……”
“允呐……”
此時允浩的腦中只轉著一個念頭，早知道這招就這麼管用了，真不應該做那些無用功，陪著他搞什麼情調！對於金在中這樣的人，這樣直接的辦法也就夠了……漸漸的，他連這些問題也無力思考，在中甜美的氣息保圍著他，讓他沉溺，迷醉……
七月。海邊。木屋。愛人。
天堂也不過如此。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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