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俊秀的家,在中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昌珉本來說要請在中去自己那裏,但不巧的是,這幾天都要出外景,昌珉的女朋友已經與他同居,所以在中去就相當不方便。在中說還要趕著回去,店裏也沒有人照看,雖然秀英姐一直在家裏幫著照看父母和小店,但只有她一個人,在中也不放心。
正在俊秀家樓下的時候,允浩來了,見昌珉和在中正站在樓口聊天,允浩下了車,關切地問:“怎麼都下樓了?俊秀怎麼樣了?”
“有天在陪他。”在中答道。
“哦……那有天和他挑明瞭?”
“是啊,有天大概想和他在一起。”
昌珉接話道:“我看有天哥還是挺有擔當的,像個男人!不過他要是敢對不起俊秀哥,我不會放過他的。”允浩的臉上有些尷尬,他乾咳了兩聲,沒有答話。
在中見昌珉和允浩不和,心裏也難過,他低聲說:“我要走了。”
“你去哪?”浩珉二人同時問道。
在中看著他們,輕歎了一聲。
這時,昌珉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接通之後,在中就知道是催他回劇組了,昌珉無奈地告辭之前,還在在中耳邊道:“哥,你別理允浩哥!”在中一陣好笑,又一陣溫暖。
見昌珉走了,允浩回頭看了看在中:“今天是回不去了,怎麼樣,去喝一杯麼?”
“你的酒量行麼?”在中淡淡道。
“混跡商場這麼多年,哪能不喝酒呢?上車吧。”
在中沉吟了一下,跟著允浩上了車。
允浩帶著在中來到一家酒吧,允浩點了一瓶烈酒,在中無所謂地倒上一杯,輕輕啜了一口。
“這些年……過得怎麼樣?”允浩輕抿了一口酒,問道。
“真的就那樣,我在家幫我爸看鋪子,照顧我阿爸,姐姐中有兩個離了婚……就這樣。”在中喝了一大口,忽然道:“我今天想喝醉。”
“好啊,我陪你。”允浩說著,也喝了一大口。
“以後……有沒有什麼打算啊?”允浩的眼睛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像兩顆星星。
“打算啊……我想貸點款,然後把鋪子改成小型超市,我還是想當超市老闆。”想到少年時的夢想,在中的唇角顯出一絲微笑。
“哦……大概需要多少?”
“我想貸幾億就夠了,又不想開得太大。房子可以抵押,但沒有人擔保。”
“你現在幾億都沒有?”
“我阿爸這些年一直有病,阿媽年紀也大了,每個月吃藥也是筆開銷,兩個離婚的姐姐都是家庭主婦,又沒有什麼經濟來源,政府給的一點錢僅夠生活。我親生阿媽家的小妹出國讀書了,我也要時常幫襯一些,還有親生的那個……那個人……”在中低下頭去。雖然跟允浩有過齟齬,但畢竟是心裏最親最愛的人,就算沒有了那層關係,兩個人總還是老朋友,所以喝了點酒的在中,心裏的苦水自然地就倒了出來。
看著失落的在中,允浩一陣心疼。
“你……你沒跟那個費……費什麼南在一起啊?”允浩沒忍住,還是把那句酸酸的話拋了出來?
“什麼?哦……你說費爾南多……”在中都已經忘了這個人的名字。雖然之後他聯繫過在中幾次,但自從在中離開首爾,手機也換了號碼,他就沒再跟他聯繫了。
在中本想說實話,卻怕允浩多想,於是低聲道:“他啊……我們不合適……”
“哦?不合適?他不能帶你去好萊塢?”允浩的臉上出現一絲嘲諷的表情,這表情中還隱隱有些受傷。
“什麼?”在中抬起頭來,看到允浩臉上的嘲諷,他心裏一涼,允浩又怎麼可能真的關心他,他恨死自己了呢……在中低下頭去,“是啊……他不能滿足我,所以我們分手了。”
兩個人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在中本來酒量很好,無奈酒入愁腸,很快就醉了。允浩這些年經常去應酬,所以酒量漲了不少,再加他看著在中,想起了很多往事,喝得沒有在中多,也沒有喝醉。
“你……你老婆……”在中本來生長於鄉野,說話就不怎麼講究的,做東方神起的時候他還時常約束自己,後來回家年頭一多,也就懈怠了,所以用詞難免粗陋,“你都有老婆了……”
“在中啊,你喝多了是吧?我送你回去吧。”允浩站起來,“結帳!”
允浩看著醉醺醺的在中,歎了一聲,抓起他手臂,將他搭在自己身上。在中的身體還像原來那樣瘦,走出酒吧,夜風中的在中,幾乎一抖。允浩遲疑了一下,就將他抱緊了。
“你住在哪啊?”
“長風旅館……”
允浩一踩油門,向長風旅館開去。
這是一家很小的旅社,在中的房間在二樓,是個單人房,房裏卻是一張雙人床。把在中放到床上,允浩回憶了一下,就走出門來,找服務員要了一杯糖茶水。
他記得的,在他們倆的第一夜,他就是這樣半賴著在中,那天他確實醉了,但卻沒有在中認為的醉得那樣厲害……
他什麼都知道,他知道在中把他背回了自己的家,他知道在中用毛巾細心地為他擦臉,他甚至知道,那偷偷地一吻……
那碗糖茶的味道,允浩到今天還記得,有點甜,有點苦,就像那個人給他的感覺,甜而不膩,苦中帶香,即使命運始終待他不公,但他卻從來沒有對命運低頭。
服務員很快為允浩端了碗糖茶水來,允浩嘗了嘗,淡淡的甜,清香撲鼻。允浩端著茶進來,抽起在中的身子,讓他整個靠在自己的懷裏。在中像個酒釀的小丸子似的,冒著酒香氣,臉蛋紅的,嘴唇也紅的。
三十歲的人了,這樣的形容顯然有些滑稽,但允浩就是愛看,盯著在中紅噴噴的臉看了半天。
“喝醒酒茶啦!”允浩學不會在中那種哄孩子般的語氣。在中皺起臉扭動著,允浩的胸膛被他蹭著,小腹卻有些發熱。
“聽話!”允浩扳著在中的臉,在中被他鉗制著,只得乖乖地喝下那茶。
看著在中口邊掛著的水珠,允浩忍不住有些心動,但此時,在中無情諷刺的面孔又出現在允浩眼前,允浩將在中放在床上,起身想要離開。
“允……呐……”在中的呻吟讓允浩站住了腳步,允浩轉過頭來,在中半睜著眼睛,呆呆地望著他。
“難受麼?”允浩還是抵不住他的眼神,走了過來。他癡癡的眼神自己已經有多久沒看見了?允浩一下陷入他的眼睛裏,肉肉的誘惑的唇讓允浩失去了控制,他一下湊上去,壓住了他的嘴唇。將那兩片肉肉的嫩唇含在口中吮吸蹂躪,在中閉起眼睛,久違的親熱讓他本來就不清醒的頭腦更加混亂起來。允浩的呼吸粗重起來,他猶豫地伸手抱住在中,然後開始在他身上撫摩。他的手好像有魔力,愛的感覺讓在中幾乎顫抖,允浩卻忽然停了下來,看向在中的眼睛。
忽然僵硬的動作讓在中也一愣,他睜開眼看向允浩,允浩的眼睛裏有些疑惑,告訴他嗎?在中知道允浩想要一個答案。他說什麼,允浩都會信的,也許可以一錘子打碎堅冰,把他們的愛從冰窟窿裏搶救出來,要告訴他嗎?在中想到宴會上那只掛在允浩胳膊上的刺眼的手,也想到了允浩來之不易的一切……
“允呐……對不起……”在中的話讓允浩閉了閉眼睛,他咬了咬唇,然後冷冷地放開了在中的身體。
“我回去了。”允浩說完,爬下床去,打開門,“你休息吧,你先不要急著回去,擔保人的事,也許我可以幫你。”
在中拉過被子,蒙住了頭。
允浩回到家時天已經不早了,走進家門,妻子迎了出來:“允浩,你的兄弟怎麼樣了?”
“哦,他已經沒事了。”允浩將外衣交到妻子手中。
“我做了沙鍋排骨,一起吃飯吧。”
允浩一愣,他最愛吃沙鍋排骨了,在中做的沙鍋排骨又香又嫩,肉都燉得很爛,排骨幾乎都能化在湯裏,那種感覺……
“我吃過晚飯了,不好意思。”想到剛才的在中,允浩興味索然,他疲憊地歎了一聲,說昨天就沒有睡好覺,現在要回去躺一下。
待允浩進了屋,屋外的女人咬緊了嘴唇。她掏了掏允浩的口袋,拿出他的手機,迅速地按了一遍,然後滿意地將手機放回允浩口袋中。
看著已經睡著的允浩,女人走近來,他的睫毛可真長,濃眉毛,秀挺的鼻樑,她不禁湊過去,在那薄唇上一吻。
“在……在中……”允浩的輕喚讓她觸電般抬起頭來,習慣性地咬緊了嘴唇。
允浩醒來的時候天色還早,雖然沒有喝多少酒,但還是有一點頭痛,允浩坐起來,皺緊了眉頭。
“你醒了?”清脆的聲音響起,允浩抬起頭,只見妻子站在他面前,手裏端了杯牛奶。
“哦……喝得有點多了,謝謝。”允浩接過杯子,喝了一口。
“謝什麼,你不要老是對我這麼客氣,我們倆也認識五年了,雖然確定關係時間還不長,但我們不是正在熱戀中嘛……”女人說著將頭靠在允浩肩膀。
“哦……好的。”允浩低下了頭,熱戀,他沒有心情沒有氣力再搞什麼熱戀了,他的熱情早就在那個人身上用完了。
“其實已經註冊完就是合法的了,你已經是我媽媽合法的繼承人,也是我合法的丈夫,我們……”女人說著手已經插進允浩衣服裏。不對,完全不對,他即使熱情也不是這樣的無恥模樣,允浩心裏的氣憤想要把她甩開。
“美亞……對不起……我今天真的很難受,改日吧……”允浩推開欺在他身上的美亞。
美亞的表情僵了一下,但馬上又換上一副笑容。
“美……美亞啊,我有件事要跟你說。”允浩想起在中的落魄,心裏總還是不忍,想著還是要儘量地幫他一程。
“你說。”美亞微笑道。
“在中貸款需要一個擔保人,我想為他做這件事,你覺得呢?”
“你很看重我的意見嗎?”美亞道。
“你是我的妻子,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所以我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我當然同意了啊,我也有一件事要跟你說。那個在中君還是一個人吧,我有個姐妹從前一直很喜歡他的,那個姐妹長得很好看,性格也好,家境也很不錯的,如果和在中在一起很般配,而且還可以幫到在中君。如果允浩你同意的話,我們就把他們請來,相相親。”
“什麼?”允浩一愣,要給在中介紹女朋友,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不行!但轉念一想,自己都已經成家了,在中還孤身一人,如果給他介紹一個好的女孩,也是不錯的吧……雖然是這樣想的,雖然他沒有任何反駁的理由,但允浩的心還是狠狠地疼了一下。
“那就這樣吧,我們明天約在中君到家裏,我通知我姐妹來跟他相親。”
“哦……”允浩無奈地應道,他沒有看到美亞眼裏閃過的陰雲。
在中醒過來的時候,只感覺昨夜的宿醉讓頭很疼,他起來喝了杯水,拿起手機看時間,卻發現了一條短消息。
在中:
今天不要出門,下午三點我來接你,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允浩。
在中沉吟了一下,他拿出隨身帶的去參加有天婚禮的衣服,換了起來。
坐在允浩的車裏,在中習慣性地低著頭,並不去看他。可能是潛意識裏還在期待某種事情的發生吧,可能是自己就算怎樣落魄,也希望在他面前光鮮奪目,在中換了衣服,還灑上了他最愛的那種香水。
那是一款典藏版的RUSH香水,柏木和灰麝檀香的味道是在中最喜歡的,平和柔順的淡雅味道冷清而古典,在中用過很多年,大概是從明確地發現自己愛上允浩開始,他就一直用這款香水了,香氛中的隱忍和克制讓在中有些心儀,又有些心疼。
封閉性很好的車廂裏,在中身體上發出的幽幽冷香讓允浩有些迷醉。不知道為什麼,在中從來不會用那些引誘欲望的香水,他的香水甚至讓人寧靜,但允浩知道那是他最愛之人的體味,所以每一次聞到都覺得臉熱心跳。
“找我……有什麼事啊?”昨天晚上的一切在中並沒有完全忘記,他甚至告訴自己如果允浩真的對他提什麼要求,他一定會同意,雖然他不會告訴允浩自己的想法。
“哦……你說的找人擔保的事,我想好了,我可以做你的擔保人,為你出具擔保。”允浩平穩地駕著車,溫柔地說道。
“哦……”在中低下頭去,允浩對他的好讓他心裏有點疼,他知道自己曾經帶給允浩很大的傷害,但現在他卻這樣以德報怨,在中有些慚愧。
兩個人卻找不出別的話說,允浩只覺得車裏的氣氛太過沉悶,於是他打開隨車CD。
“風已停息,時間靜止……”《問候》的歌詞飄了出來,在中幾乎僵在了椅子上,直到歌放完了,他還沒有回過神來。良久,在中才道:“這些老歌,現在哪還有人聽了?你這人,一點也跟不上潮流。”
“我就是跟不上潮流啊,老的東西像烙在心裏的,想忘也忘不掉。”
“是麼,人有時候,還是放下執念,過得比較輕鬆。”在中歎了一聲。
兩人不再說話,倒是CD機裏反復地播放著那首歌:“風已停息,時間靜止……”
樂曲戛然而停,在中嚇了一跳,允浩熄了車,道:“到了。”
“到哪里了?”
“我家。”
“啊?”在中一愣。
“上來吧。”允浩說著,按下遙控車鎖。在中心裏一陣緊張,他還是想和自己……在中心裏泛起點緊張,緊張中還有些甜蜜。
“啊,你們回來啦,外套給我吧。在中君啊,歡迎你來我家!”在中一愣,他僵立了片刻才將這個一臉熱情笑容的女人和昨天掛在允浩胳膊上的那只手聯繫起來。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了,允浩他……他已經結婚了啊,當然是和自己的妻子住在一起,他又在妄想什麼了……在中有些退縮,他甚至想掉頭回去。
“在中君快請坐吧,允浩啊,我已經把咖啡都沏好了,可是好燙,還是你幫在中君端來吧。”那女子的語氣中滿是嬌嗔,在中聽得渾身一麻。
“在中君財務上有點麻煩吧,昨天允浩回來就跟我說了,他想給在中君做擔保人。”見允浩無聲地去端咖啡,美亞坐在在中面前,好整以暇地說。
在中低下頭去沒有說話。
“允浩回來就徵求我的意見,他這個人啊,就是這樣,什麼都要跟我商量,在中君的事我怎麼能不答應呢?我家允浩心腸好,我就愛他這一點,在中君大可放心,就是那些蹲在車站騙人的乞丐允浩每次見了都要施捨幾個錢的,更何況在中君是允浩的好兄弟呢……”
在中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這樣明顯的羞辱讓他脹紅了臉,他抬起頭來,看到的卻是美亞漂亮的笑臉。
這個豪華的家,允浩……和另一個女人的家,雖然很漂亮,但是在中覺得很冷,這裏是允浩生活的地方啊,有那麼一刻,他開始懷念自己小小的公寓,擁擠卻溫暖。
允浩端著咖啡進來,將一杯咖啡擺在在中面前。
“允浩啊,你胃不好,不要喝咖啡,我有熱了牛奶給你。”美亞的聲音很溫柔,但聽到在中耳朵裏就說不出的刺耳難聽。
三個人坐定,美亞道:“可能女人生活得幸福了,就喜歡管閒事了,在中君一表人才,現在還是獨身,我和允浩都挺著急的,我有個小姐妹,各方面條件都非常優秀的,跟在中君是絕配,今天啊,我和允浩就做媒讓你們見見面……啊,門鈴響了,她來了,我去開門。”
在中沒有理睬去開門的美亞,而是將眼睛射向了允浩,你是要報復我麼?你是要看我尷尬麼?你是想看我怎樣在你們這對恩愛夫妻面前顏面掃地,手忙腳亂麼?
面對在中逼問的眼神,允浩垂下頭去,他本來是想跟在中說的,但不知怎麼,他死活也無法張開口。也許他心裏還是有些記恨的吧,他甚至有些想看到在中見到那個女孩子的反應,昨夜,他真的想什麼都不顧,只要在中就好了,但在中的反應,卻像在他火熱的心上澆了一盆冷水。給他介紹個女人,看在中到底會怎樣表現,看他是不是真的對自己絕情到底!允浩這樣想著,就抬起頭來,對回在中的眼神。
在中心中一涼,允浩啊,對你做過的事我也是為你著想,你怎樣看我我也問心無愧。但你若想看我在你面前出醜,你可想錯了,我金在中哪里是那麼沒用的人了?心裏打定主意要沉著應付,在中也就平靜下來。如果連允浩也不在乎了,在中就變得非常強大。
“這位是栩栩姑娘,這是在中君,你仰慕了很久的。”美亞說著,將那女孩領到在中身旁,自己則回到了允浩身邊。
在中沉著地轉過頭來,眼前的姑娘身材高挑,容貌漂亮,竟是與那美亞不相上下,一身套群一看就價值不菲,耳釘、戒指、頸鏈恰到好處,端莊得體。
“你好!”在中伸出手來,他的姿勢瀟灑自如,神態也有幾分欣賞,幾分誘惑,他一下由那個拘謹的金在中變成了個花花公子般的耀眼人物。
美亞眉頭一皺,這個人到底有多少種表情,剛才的小家子氣全不見了,縱是允浩也沒有這樣邪魅的表情,他總是那樣一本正經的,跟在中此時的玩味神色相比,允浩的正經就變得如此無聊。
見到在中這樣的神情,那個叫栩栩的姑娘紅了臉,羞澀地握了一下在中的手,在中大方地坐了下來,剛進門時的羞澀態度已經完全不見了。
跟栩栩聊了幾句,在中特有的幽默天分和話術已經讓那女孩完全被他吸引,在中的頭腦在飛速地運轉,他不知道自己要證明什麼,他只要在允浩面前炫耀,他只是不想在他面前丟臉,他甚至只是想讓允浩注意他。
看著在中的表演,允浩的臉冷了下來,金在中,你真是可以啊,男男女女在你的身邊你都應付自如。剛剛在車上還那麼一副清清冷冷微帶嬌羞的模樣,現在就這樣強勢,這樣放蕩不羈!怪不得……怪不得之前有費爾南多,之後他也未必就如他表現的那樣孤單了,越想越氣,允浩黑了臉,冷冷地注視著在中。
“允浩啊,允浩?”見允浩呆呆地看著自己,在中把心一橫,叫他道。
“啊?”直叫了兩三聲,允浩才回過神來。
“我和栩栩聊得不錯,謝謝你和美亞為我介紹了這麼好的姑娘,我們晚上要一起出去玩,就不多打擾你們了。”在中說著站了起來。栩栩也點點頭起身,在中自然地將手搭上了栩栩的腰。
才見人家第一面就這樣動手動腳,允浩覺得肺都要被他氣炸了。美亞還寒暄般地留他們吃晚飯,但在中卻微笑著說:“我覺得談戀愛還是適合單獨相處,美亞弟妹,你們老夫老妻不在乎了,我的栩栩還有些害羞呢。”說完,在中有點挑釁地看向允浩。
“還是在這吃吧,我都準備……”
“讓他們走!”允浩的這一聲有點像怒吼,他馬上發現自己失態了,趕忙補救道,“美亞啊,讓他們單獨聊聊吧,既然……既然他們感覺這麼好……”允浩越說越氣,說到這裏已經有些說不下去了。
本來允浩介紹女孩子給他,在中已經滿心氣憤哀傷,此時聽他這麼說,在中走到允浩身邊,他將一隻手搭在允浩肩上:“允浩,介紹這麼好的女孩子給我,你真是我的好兄弟,等我和栩栩結婚的時候,我可要好好謝謝你!”雖然心疼得快要碎了,但在中還是撐出一臉微笑,他一手搭在允浩的肩上,另一手扶著栩栩的腰肢,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不扶著什麼,也許他會倒下去……
允浩不動聲色地撥掉了在中的手:“哪里,你過得幸福就好了啊。”你幸福就好,你根本不用管我是不是鬱悶。
允浩他在生氣?在中一愣,不是你要介紹女人給我的麼?我如你所願跟她相處得好你也生氣?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不再理睬允浩,在中帶著栩栩,逃出了允浩的家。
確定自己走出了允浩的視線,在中越走越慢。他的手從栩栩的腰上拿開,他開始輕聲地歎氣。
“很辛苦吧,剛才?”栩栩忽然問道。
“什麼?”在中回過頭看著那個女孩。
“我不是小女生了,真的假的我還是分辨得出來。一起去喝一杯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在中看著眼前的女孩,點了點頭。
整個晚飯期間,允浩一直心不在焉,想到在中那樣攬著那女孩的腰,允浩就覺得一股火憋在心裏。是他自己要給在中介紹女孩子的,是他自己同意的,現在又這樣吃飛醋,可怨得了誰?金在中早就不是他的戀人了,早不是了!自己不也已經結婚了麼?應該想開,想開才是啊!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心裏這麼難受?
吃過晚飯,允浩說要出去轉一轉,散散心,並且跟美亞說他想一個人安靜幾天,現在有天的婚禮也結束了,董事長的病情也穩定下來,雖然已經註冊,但還是等正式辦完典禮再一起住的好。允浩知道這些廢話完全都是藉口,當初和金在中什麼典禮儀式也沒有,而且還是兩個男人做那種事情,他完全火熱地沉溺其中,什麼傳統教條全扔到腦後了。他清楚地知道,現在的自己只是無法接受跟美亞一起生活,那樣親熱的事實。美亞卻相當懂事地說她也很想回家看看爸爸媽媽,讓允浩小心照顧自己,然後就離開了。
對於美亞的懂事和乖巧,允浩也覺得非常歉疚,他也是發自內心地想報恩,但感情的事是來不得半點勉強的,想要報恩並不代表可以愛上。
允浩在屋子裏來回走了幾趟,終於決定開車去找在中。
五年前,在中絕情地離開之後,強烈的刺激讓一直在寒風中等候的允浩舊病復發,嘔吐,暈眩,他摔倒在路邊,在劇痛的折磨中昏了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第一個看見的人是美亞,她微笑著說自己是正好從那路過,救了允浩。更巧的是,允浩的新工作就是在美亞母親所在的公司,允浩不僅得以休息,並且還保住了工作。
那時候的允浩,心理受了很嚴重的傷害,他非常想賺錢,他也不知道賺錢是為了什麼,他只想向金在中證明自己。他廢寢忘食,拼盡所能地工作,業務成績非常突出,但他卻捨不得多花一分錢,每一筆錢都攢起來,自虐般地過著清苦的生活。
他不止一次地去找過在中,但他不敢再走近,那樣冰冷的眼神和絕情的話語,無論何時想起都會讓他不寒而慄。允浩開始失眠,那段時間,他甚至大把地掉頭髮,精神衰弱的痛苦讓在連工作都無法支持。
在一次商務酒會上,又有無聊的人在打探允浩和在中的過去,聽他們用那樣曖昧的口吻談論著在中拍攝的寫真封面,允浩一怒之下說道,他和金在中沒有任何關係,拒絕回答和金在中有關的所有問題。
從那之後,在中就離開了首爾,他終於離開後,允浩無法再輕易見到他,一顆死灰般的心反倒平靜下來。
三年多以前,他接到了兵役通知。他拿了通知去跟老闆說他要去服兵役了,老闆告訴他屬於他的位置她會為他保留,等他服完兵役後可以繼續回來工作。
服兵役的兩年,允浩過得很單純。他是個自制力很強的人,或者說基本是個完美男人,除了他保存得極為秘密的一本雜誌——那是費爾南多拍攝的在中。
孤獨單調的兵役生活中,允浩所有的自我解決,都是對著封面上,在中的那張絕美的臉。
允浩知道美亞對自己有意思,自從自己服兵役回來,美亞有事沒事都喜歡跟他在一起。允浩也想正常地談一次戀愛,然後結婚,但他發現自己完全不行,只是想在中,除了在中,他誰也無法看上,直到之前,董事長——也就是美亞的母親突然心臟病發住進醫院,然後拉著允浩的手,讓他答應自己好好照顧美亞,而且要他們倆去公證。允浩本來不想答應,但想想也就算了,自己和在中不可能再在一起了,難道自己真的有那麼下賤?
不忍老人家傷心,也不忍看美亞哭得那麼難受,允浩稀裏糊塗地就被拉去跟美亞註冊了。當時他還在想,如果身邊的那個人不是美亞,而是在中……
車到長風賓館樓下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允浩對服務員說要找金在中,服務員去查了一下,回來告訴允浩在中還沒有回來。允浩站在門口,悶悶地抽了一支煙,回到車裏。好幾次想要發動車子離去,但允浩就是無法踩下油門。他就坐在車裏等著在中,車載CD裏自虐般地放著那支歌,允浩則很配合地一支接一支地吸煙。
風已停息,時間靜止,而這對我來說,卻還不夠……
終於,在中的身影出現在允浩的視野裏。他醉得不輕啊,掛在栩栩的身上,手裏還拿著一瓶酒。允浩熄掉了車裏所有的燈,他坐在黑暗中,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在中和栩栩跌跌撞撞地進了旅店,在中的屋子打開了燈,不久之後,在中房間的燈關上了,而栩栩卻沒有出來。
黑暗中,允浩沒有任何動作。最後一支煙熄滅的時候,燙到了他的手指,等他反應過來時,中指已經起了老大的一個血泡。但允浩卻幾乎沒有改變姿勢,他只是這樣靜靜地坐在車廂裏。淒美的歌聲飄蕩在狹小的空間:別了,我一生唯一的愛……
有多久沒有這樣坦率地和一個人交心?在中已經習慣把什麼都往肚子裏吞。太近的人什麼都瞭解,他不敢去說;太遠的人什麼都不瞭解,又無從說起。於是,他習慣了忍耐,習慣了沉默。自從和允浩在那個夜晚分手,在中狠狠地傷了心,失去了工作,失去了愛情,在中第一次感覺生命荒蕪。
一個人在屋子裏悶了幾天,然後用拍寫真賺的錢去外地旅行,在一個小山村裏住了一段時間,回來之後,就發現了允浩的宣言,說他們倆沒有任何關係了。在中在那之後不久就決定回公州去生活,事實上,母親早已原諒了他,父親心裏雖然怪他,但還是疼著他的。在在中失去了一切之後,他還有一個家。
在公州的生活其實是簡單的,沒有什麼特別的快樂或者不快樂,在中在二十七歲的時候去服了兵役,因為腿有過傷,還有身體上的刺青,在中曾經擔心無法正常服兵役,但經過檢查,他被評定為三級,服役時長為22個月。
兵役是在中不願回憶的一段生活,前輩和長官無情的使喚,當過藝人的特殊身份和出眾的美貌都成為他的負擔。而在深夜偷偷伸進他被子的手讓他整夜驚恐,無法入眠。在那樣孤立無助的環境裏,在中越發地思念允浩,如果允浩在就好了,他會用很厲害的拳腳把那些不懷好意的人都打退。
服兵役的第二年,在中也成了“前輩”,在新兵面前,在中的日子好了很多,沒有人再騷擾他,也沒有人再用特殊的眼神看著他,他的失眠也好了一些,但心卻越來越空。他喜歡看著天空發呆,比起申請過延緩兵役的他來,那些新兵的年紀要小上好幾歲,他覺得自己跟他們沒有什麼共同語言。
待在中回來的時候,他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每個月父親母親吃藥的開銷基本都是他在支撐,幾個姐姐出了嫁,女兒是不用負擔家庭的,而離婚的姐姐則更是無力負擔。親生母親家同母異父的妹妹出國留學,他出了不少贊助,他跟那個妹妹非常談得來,他經常跟她說要努力讀書,自己小時候就沒有念過多少書,希望她能替自己彌補某些缺憾。妹妹考上國外大學,這幾年,在中花了不少錢,很大程度上,是動用了自己以前的積蓄。然後就是親生父親那裏,那個人總是會來糾纏在中,找在中要贍養費用,他說當初在中曾經答應過他要幾家一起孝順的,畢竟如果只給金家花錢,而絲毫也不給他的話,那在中就太傻了。
在中曾經義正詞嚴地對他說,自己沒有姓過韓,在自己兩三歲的時候,是金家兩口子一口水一口飯把他喂活的;生病的時候,是金家阿爸背著他,趕著送去醫院;醫生說病得比較嚴重,是金家阿爸把幾個女兒的零花錢都斷了,一家十口人三個月沒吃肉,把他送到城裏的大醫院治好了,還給他單獨開小灶做好吃的;他孤單的時候,是金家的姐姐哄著他玩,看護著他長大;他放學回來,是金家阿媽給他做好了飯,讓他吃飽,給他買衣服,讓他穿暖。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姓過韓,他只知道自己姓金。如果他要錢,自己可以給他,但他不要想得到什麼超越金家夫婦的感情。
每個月花銷都很大,又沒有什麼進錢的道,在中結束兵役後不久,一直在看著小賣店。他很想把小賣店改成小型超市,那樣的話,他就可以多賺一些錢,支撐生活。他還有房產可以抵押,但銀行需要一個擔保人,他這次來參加有天的婚禮,本來是想跟幾個弟弟說,請求他們的幫助的,他只是要一個擔保,而絕不會讓他們蒙受經濟損失。但真的見到他們,他又張不開口了,原來這許多年,他已經太過習慣為別人承擔所有,當他有事求人的時候,才發現是如此困難。
跟允浩說那些事,在中也是鼓足了勇氣,而且他並沒有報太大的希望,因為畢竟,他和允浩之間有一些誤會。但允浩的應允讓他開心,而隨後發生的事又讓他墜落。
“是不是非常非常喜歡允浩?”對面的栩栩睜著亮晶晶的眼睛問道。
“是的啊,非常非常喜歡允浩。”在中點了點頭。他們已經連續喝了四個小時,在中向這個女孩敞開了心扉,他覺得自己可以信任她。
“可是在中君,為什麼要放棄他呢?”栩栩的話裏透著真誠。
“哦……正因為很愛他,所以不能毀了他,不能毀了他的生活,不能毀了他的一切,他走到今天這一步,也不容易。”
“在中君啊,原來你這麼想得開。是啊,你和他的感情是不能被世人允許的,強在一起于你於他都沒有好處,在中君,允浩君已經結婚成家了,少年時的感情即使很好,也已經改變了。現在你要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在中君,我很喜歡你,如果我們在一起,我可以照顧你,即使你不愛我,也沒有關係。”
在中一愣,他搖了搖頭:“如果沒有愛,是會很痛苦的,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都是很痛苦的。這對你很不公平,每一個人都應該找到愛,你是個好女孩子,你應該找到一個愛你的,對你好的人。”
“可是……可是如果栩栩只是喜歡在中君的話,那麼在中君不愛我也沒有關係的!我會永遠為你保守秘密,我可以為你贏得社會的尊重和認可,可以讓你在家庭裏擁有應有的位置啊……”
“那些身外之物,我不會在意的。栩栩,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在中君,我們能一起再坐一會兒嗎?”栩栩的眼睛裏閃出了淚花。
“好的……”
兩個人只談些其他,然後就只是喝酒,在中很真誠地說喜歡和栩栩交朋友,栩栩很感動,她說她願意一輩子做他的朋友,這是她的榮幸。
席間,在中說抱歉,然後去了洗手間。見在中離開,栩栩從包裏拿出一個小紙包,將一包白色的粉末倒進了在中的酒杯。
在中的酒量本來很好,跟一個幾乎陌生的女孩子出來,即使他有些失控,卻並沒有喝得很多。直到此時他還是相當清醒的。
“在中君,我們乾了這一杯,慶祝我們的相識,然後就回去吧。”栩栩的微笑真誠而溫暖。
在中端起酒杯:“栩栩,希望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這杯酒喝下去,在中就開始覺得天旋地轉,走出酒吧坐進車裏的時候,他就基本上失去了意識。
將在中送回旅店放在床上,栩栩長出了一口氣,她撥通了一個電話:“夫人,一切都按您的計畫進行……金在中,他確實還愛鄭先生,他說他當初是為了鄭先生的前途才離開了他。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夫人,金在中他真的沒有想要威脅您的家庭,所以您可不可以放過他……”掛掉電話,栩栩走進衛生間,投了一個熱毛巾幫在中敷上,在中昏昏地躺在床上,慘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
栩栩蹲下身來,靜靜地看著月光下,那張絕美的臉。月光下,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膚,緊蹙的眉宇,他仿佛是個暫時棲息在人間的天使。栩栩慢慢地伸出手來,沿著在中的面容,輕輕撫摸……
“在中君,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也沒有辦法,我只能盡最大努力去減少對你的傷害……允浩君一直在外面等著,我走不掉……在中君……我不奢求你的原諒,但我真的已經盡力……”
在中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還是分外的疼。昨天怎麼了?有一段記憶他幾乎失去,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喝得很多,但是不是酒入愁腸的關係,那麼容易就醉倒了。已經耽擱了這麼多天,今天說什麼也要回去了。剛想起床,接到了有天的電話,有天說他想和俊秀一起出國定居,在中便說如果想好了就去做,然後也不等有天再問他什麼,在中就掛掉了電話。看看牆上的鐘,已經是上午十點,在中起身洗漱完畢,退了房,出了門。
他剛了幾步,一輛黑色轎車一下停在了他身邊,幾乎將他掛倒,在中嚇了一大跳,回過頭來:“你……允浩?”在中真的覺得非常吃驚。
“上車!”允浩搖下窗玻璃,冷冷地命令道。
在中不知道有什麼事,他坐進車裏,車卻猛地發動了。
“啊!你幹什麼啊!”昨夜酒醉的疼痛還在折磨著在中,早上又沒有吃東西,突然發動的車子讓在中一陣頭暈,“喂!允浩!幹嗎開這麼快!慢點……慢……”
不理會在中的呼喊,允浩將油門一踩到底,車子飛馳而去。
車在一個地方停下來時,在中拉開車門,幾乎是滾到了車外,他蹲在地上嘔著,雖然什麼也吐不出來,但噁心的感覺卻無法停止。
“鄭……鄭允浩!你幹嗎?”在中好不容易止住了幹嘔,憤怒地問道。
“來履行我對你的最後一個承諾。”允浩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
“什……什麼?”在中愣愣地看著他。
“看見這是什麼地方了麼?這是公證處。”
“公證?”聽到這個詞,在中第一個反應到的,竟是結婚。
“進來吧,金在中,我已經準備好了擔保材料,公證之後,我就是你的擔保人了。”
“你等等!你這麼急幹什麼?”
“我說過的話不可以不算,但我以後真的不想再跟你有什麼牽扯。”
“鄭允浩,你年輕的時候不是挺有出息的麼?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麼樣子?”從少年時養成的習慣,能教訓允浩的,也就只在中一人而已,“可能對你來說幾億元資金不算什麼,但對我來說就是一筆大錢,我需要謹慎處置的。你如果心裏有怨氣,就不要為了我做這件事,況且,我也沒有要求你這樣做,我不需要你擔保了,鄭允浩,你回去吧。”
“我說了為你做這個擔保,又怎麼會不做,你當我是什麼人,是言而無信的人麼?是說了一生一世,然後根本不當一回事的人麼!”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允浩往往會顯得有些不夠成熟。從小,他就似乎什麼事情都能打理得非常好,但只要一沾到感情,一沾到在中,他就無法控制自己。
在中平靜下來,他看著允浩的眼睛:“鄭允浩,你在想什麼?可以對我說說心裏話麼?”
那樣溫暖的聲音讓允浩變得像泄了氣的皮球,他蹲在了地上,雙手抱住了頭。
“允浩,上車吧,我來開。”在中說著,打開車門,坐到了車上。允浩沉吟了一下,打開門,坐在了副駕駛的座位上。
“去海邊吧。”在中自說自話地開起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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