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角之中
你承認也好,否定也好,這一年發生的一切加起來,已經足夠把我們迫進一個行動的死角:
想要社會繁榮,但不想僅僅倚賴博彩業;不介意倚賴博彩業,卻很介意我們的下一代將人生與博彩業綑綁在一起。想繼續發展旅遊業,但不想遊客擠進我們的日常生活空間;不介意旅客進來,卻非常介意混在旅客間的小偸與騙子。
想要外國投資,但不想外資成為我們經濟動脈的紅血球細胞;不介意外資令澳門加速國際化,卻非常介意黑社會也國際化。想澳門像個國際大都會,但不想大都會扼殺小漁村小城市的靜謐懷舊氣息;不介意失去一點點舊有的城市記憶空間,卻非常介意剩下的像世遺景點一樣,只淪為旅遊業的佈景板。
想澳門人“威水”得可以上福布斯,但不想那個人只是個“到澳門投資的人”,而不是一個眞正的澳門人;不介意任何與澳門有關的人在國際傳媒上取得名聲,卻非常介意那個名聲不是我們認可的聲音。
想為貪腐的大喊憤怒,但不想輿論審判任何的人;不介意憤怒的言論有點超前審判,卻非常介意這個言論眞的取代了司法獨立。想要和諧,但不想和諧掩蓋理性的異見;不介意為了和諧而暫時妥協,但非常介意妥協以後問題得不到正視解決。
想要民主,但不想要民主衍生的政治投機;不介意有一點投機,但非常介意投機最終會提前扼殺了民主的可能。
想要為澳門的成就歡呼,但不想歡呼寵壞了自己;不介意被寵一回亢奮一回,但非常介意寵過愛過以後我們忘了隱憂還在,終極目標的成功還在很遠。
這許多的“想”和“不想”,許多的“介意”和“不介意”,彷彿已經從政治議題入侵到我們的日常生活。其實,這一刻,在死角之中,我們比誰都明白自己所需,比誰都了解自己的訴求,比誰都明瞭社會發展的最終目標。我們思考清晰,但舉步維艱。也許,因為接下來的每一步,都是迂迴而前方都是遙遠的,因為前向的步伐有可能出錯而我們怕犯錯了回不了頭。澳門的二○○六,原來有令人如此忐忑的一個死角。
(澳門2006·十三)
林玉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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