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翅鳶育雛畫面。圖/屏東科技大學鳥類生態研究室
五福土地廟附近展翼的黑翅鳶。圖/屏東科技大學鳥類生態研究室
黑翅鳶的有趣表情。圖/屏東科技大學鳥類生態研究室
黑翅鳶家族。 插畫/圖倪
是誰用毛筆
在白色的翅膀抹上了黑
讓我變成一隻
黑白分明的鳥
當我飛翔
便是對天空寄出
一張白紙黑字的信:
「我的美,沒有灰色地帶!」
——《黑翅鳶尋家記‧黑與白》
最美麗的猛禽!這是鳥界的朋友送給黑翅鳶的封號。
誰最美?答案本來就見仁見智。不過,每次我在講台上秀出黑翅鳶繪本的封面插畫以及黑翅鳶本尊的玉照,台下總是眼睛一亮,沒有人對牠的美麗生出半點懷疑。
黑翅鳶的成鳥擁有一身白羽,部分呈現柔和的灰;翼如其名,翅膀肩部及翼下尖端刷上了黑──鳥界的黑白郎君,羽色真是鮮明。更特別的是,紅寶石般的雙眼,眼眶外圍暈開一圈黑,從眼尾往上翹,會勾人,簡直是渾然天成的煙燻妝。側面看牠,你以為牠戴上了黑框紅色太陽眼鏡;正面看牠,往兩側揚起的眼線本身就是一對翅膀啊!
黑翅鳶白天出沒,活躍於早晨和黃昏,晨昏的太陽不像正中午那麼熾烈,是牠獵捕鼠類的最佳時段。這種珍稀保育類猛禽,雖然身材只比鴿子大一些,但狠勁不容小覷,翼展大牠近乎一倍的大冠鷲和魚鷹,一旦侵入牠的地盤,黑翅鳶立馬升空攔截,利用其優異的纏鬥能力把不速之客驅逐出境。黑翅鳶以小博大戰果輝煌,勝在靈活。
牠的招牌動作是「懸停」,利用快速拍翅讓自己定點停留於空中,有如直升機一般,待鎖定目標後便直直衝下去。開闊平原上,地面的鼠輩難逃其鷹眼、難躲其迅捷。林立的樹反而遮蔽其視線,所以黑翅鳶不是森林的王子,而是曠野的英雄。不過黑翅鳶不為炫技而生,如果曠野裡有一棵孤高的樹,電線杆也行,牠便能輕鬆停棲其上,俯察四方,伺機而動。
黑翅鳶原本是金門的迷鳥(迷路的鳥),從大陸東南沿海慢慢向外擴展其族群,逐漸成為台灣本島的留鳥。近年陸續在台灣本島現蹤,整個台灣西部平原,從北到南都有追尋其身影的鳥友,「黑翅鳶粉」和黑翅鳶的數量同步成長。然而,作為食物鏈頂端的猛禽,黑翅鳶和其他老鷹一樣,面臨著環境毒素的危害。
一望無際的農田是黑翅鳶落腳生活的好地方,前提——得是友善的田,不用化學農藥、毒鼠藥和殺草劑,減少土壤和水源的汙染,讓田間維持地力、保有生態。
二○一五年霧峰農會從五福社區開始,號召九位農友以自然農法種植益全香米,試辦五甲地的友善耕作專區,注重環境永續的健康農業是大勢所趨,但需要時間醞釀,農會除了以理念說服,也以保價收購作為誘因。
不用化學肥料與農藥,首次試種較之以往慣行農法減產約四成,但澆熄不了參與者的信心,畢竟自然農法的技術日新月異,只要有第一線的農友樂當先鋒,便能在實驗中求進步。配合契作的產銷班成員個個臉上露出「我不當傻子,誰來當!」的豁達。農會和農友勇於轉型的歷程,本身就是故事行銷的最佳素材,「五甲地特別栽種米」作為品牌名正式發表之後,強化了大家的信心,雖然售價較高,但吸引到一些為了健康、為了理念的消費者死忠支持。
良田回來,生態便回來了。田邊不再瀰漫農藥刺鼻的味道,久違的柴棺龜、紅冠水雞陸續現身。不過,繁殖力驚人的老鼠帶來極大困擾,牠們除了啃食作物,也會在田埂挖洞導致田水外流。在李璟泓、林惠珊等生態專家的引導協助之下,農友們在田間架設高高的棲架,邀請老鷹來幫忙抓老鼠,這就是所謂的「生物防治」。
林惠珊回憶:「當第一根棲架立起來後的兩個月,黑翅鳶來了,由農民自己用手機拍到,樂不可支的跟我們分享他的觀察。」擅長獵鼠的黑翅鳶,一對成鳥一年可以捕食上千隻鼠類,果真是農友的好幫手!
透過自動相機等方法進行監測,發現棲架上除了黑翅鳶,還有各種鳥類停駐,「生物多樣性」很夠看。當地的農友也成了生態監測夥伴,肉眼便是觀察利器,畢竟最常出現在田區的人類便是農民。
黑翅鳶在五福的土地公廟周圍築巢,繁衍後代,紀錄持續累積。這片友善的田早已不只五甲,短短幾年擴延成五十甲,而今逼近百甲。農會發起企業認購,讓契作面積增加,「百甲良食」不只是口號,是大氣魄的行動。
這是發生在我的家鄉霧峰的故事,二○一八年我開始撰文介紹黑翅鳶,寫詩歌詠黑翅鳶,用一枝筆為鄉土教育貢獻小小的力量。二○二○年,受農村發展及水土保持署(前水保局)委託創作的繪本《黑翅鳶尋家記》誕生,此後無論是文學寫作的、食農教育的、社區營造的、地方創生的演講、導覽和推廣活動,黑翅鳶總要登台上戲,因為牠是「最美的猛禽」呀。
(本文刊於2023/10/12人間福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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