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倪為《守護億隻鴞》繪製的插畫。(屏科大鳥類生態研究室、遠雄人壽提供)
秋收時刻，一幅一幅精采畫面從印刷機吐出，散發著油墨的味道。和插畫家圖倪合作的繪本《守護億隻鴞》，終於要裝訂成冊了……
一切的開始，其實是為了貓頭鷹和鳳梨！
鴞，即貓頭鷹。台灣最常見的貓頭鷹為領角鴞。我和圖倪2022年完成了一冊領角鴞繪本《貓頭鷹的孵夢森林》，邀請老鷹公主林惠珊擔任推廣大使，透過一場又一場的繪本說故事，向大朋友小朋友介紹如何利用人工巢箱復育猛禽，也帶出土地上的農夫與野生動物共好的故事。
「可是，我還是希望有一個鳳梨田版本的貓頭鷹故事……」老鷹公主不只一次表達心願。畢竟，屏東是她和夥伴從事田間生態復育的第一主場，說起屏東的田，馬上就讓人想到一望無際的鳳梨田。
自動相機在人工巢箱裡記錄到的貓頭鷹家庭。(屏科大鳥類生態研究室、遠雄人壽提供)
為牠打造巢箱，牠幫你抓老鼠
在遠雄人壽的支持下，老鷹公主的願望得以實現。我作為繪本的文字創作者，當然得藉機去「鴞旺來」的產地「田野調查」一番。屏東是我年輕時在野戰部隊當兵的地方，各種演習和公差，免不了在田間道路穿梭，當年抬頭望的都是直升機，渾然不知老鷹才是天空真正的主人。
2023初夏，我和內人韋瑋來到南台灣陽光最熾烈的屏東，為了鳳梨，也為了德文部落的有機咖啡，如果有機會到大路關老麵店吃柴燒麵，希望能到附近的鍾理和故居走走。下了高鐵，地頭蛇阿昌驅車載我們直直殺到高樹鄉的泰山村，這是一個位在大武山下的客家庄，車子在一間擁有漂亮花窗的傳統瓦房前停下，相迎的女主人不是客家人，而是越南人，她是嫁到鳳梨世家的新台灣人「阿九」，本名阮氏政，在家排行老九，所以小名阿九。2017年她的丈夫因為一場車禍而行動不便，此後便由她撐起家計，扛下照顧鳳梨田的重擔。
阿九在我們面前削了一顆鳳梨，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我們嘴饞而且嘴叼，不但愛吃，也嘗得出阿九的鳳梨特別鮮美，有一種天然的真味。這個「真」或許來自女主人的氣質，至於「天然」可不是心理作用，阿九使用光合菌栽培，減少農藥用量，先把土養好，每顆果實自然長得頭好壯壯。
阿九的鳳梨田也是生態豐富的好所在。阿昌隨後帶我們到阿九的田裡「工作」，阿昌是老鷹公主的夥伴，他的田間工作比較另類：架設棲架和巢箱、巡守觀察，一旦發現猛禽入住，便要裝置自動相機拍攝牠們的動態，進行資料分析。
2021年起遠雄人壽主動找上林惠珊合作，她帶領屏東科技大學鳥類生態研究室團隊，與遠雄人壽共同推動減用老鼠藥以進行田間猛禽復育，很快地，貓頭鷹來到阿九的田裡活動，並且入住巢箱孵育下一代。農人為猛禽營造健康的環境，猛禽認真幫農人抓老鼠，這樣的「共好」關係傳為佳話。除了阿九的鳳梨田，還有許多農友陸續加入友善貓頭鷹的耕作，這樣的鳳梨，你可以叫它「鴞旺來」。來到田區，你有機會觀察到領角鴞、褐鷹鴞等貓頭鷹，欣賞到黑翅鳶、鳳頭蒼鷹、紅隼在天空飛翔的英姿。這是農夫與猛禽的約定：我們一起好！猛禽不限於貓頭鷹，農田也不限於鳳梨田。
跟著研究人員阿昌到屏東高樹的鳳梨田邊巡巢箱。(攝影／小熊老師)
護鴞志工團出動，彩繪巢箱一起來
公部門近年來透過政策補助鼓勵農民從事與野生動物共存共榮的友善耕作，包括「綠色保育標章」以及「瀕危物種及重要棲地生態服務給付推動方案」，兩者都強調田間「生態多樣性」。在研究機構和環境組織的協力下，一些代表性的案例被創造出來，它們是相當重要的示範。
「要是補助沒了呢？」還會繼續這樣的理念型耕作嗎？這也是我從事社區營造和地方創生常常被問到的。我總是不假思索：「當然要繼續做呀！」沒錢也要做，做了，讓資源跟上。態度瀟灑，其實代價不小。在綠保田園裡，因為不設網室，「歡迎」小動物來吃有機蔬果，收成自然降低。願意承受「必要的損失」，往往基於對於土地的信念——土地健康，人便健康。猛禽作為食物鏈頂端的消費者，是生態平衡的重要指標。透過毒餌對鼠輩趕盡殺絕，猛禽也會間接中毒。
台灣猛禽研究會猛禽救傷站的王齡敏主任曾在受訪時表示，2017至今約六年半以來，共救傷野生猛禽約1100隻，光是貓頭鷹就占了一半以上，以領角鴞最多。抽檢部分死亡的領角鴞內臟後發現，每隻送檢個體居然都驗出老鼠藥殘留。
系統性的改變是困難的，補助固然提供了立即性的誘因，推廣教育更是刻不容緩，透過生態繪本以及相關教案、教具的設計，從小開始，讓大家思考「什麼才是對的」，建立恆久的「價值觀」，壯大友善土地的族群，自然能強化對理念型耕作的支持型消費。譬如遠雄人壽為了實踐企業社會責任，與屏科大一同推動「守護億隻鴞」計畫，除了提供研究經費，亦籌組護鴞志工團前進校園傳遞理念，帶領民眾彩繪的巢箱，真的吊掛到樹上，「補償棲地」讓貓頭鷹利用，此外還發起員工及保戶的購買活動，推廣無毒農作。
任何習慣的「撥亂反正」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有志的夥伴和有心的農友約好了，生產者和消費者約好了，大朋友和小朋友也約好了……
在構思《守護億隻鴞》兩位主角「志工阿遠」和「青農阿雄」的形象時，我心頭浮現了七爺八爺「抱柱之信」的典故：矮個子的八爺為了守信，只因「約好了」，即便水位不斷拔高，仍緊抱橋柱不肯離去；高個子的七爺趕到橋下時，發現八爺已經斷氣，自責不已，最後竟上吊自殺。這樣的故事太悲壯，卻給我一絲絲浪漫氣息的感動。到底——是在堅持個什麼勁兒啦！
接觸了許多田間復育的案例，發現不輕言放棄的傻子大有人在。正格的「守信」是要先過自己這關，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仍持續努力，食的領域，最吃良心。可不可以，與自己相約：給這些守護環境的先鋒更多的關注，如果有一絲絲感動，不妨再多付出一點點行動，把故事傳播出去。我們要一起好好的，貓頭鷹和鳳梨都約好了。
●《守護億隻鴞》繪本為台北草山猛禽中心「愛不鴞失．擁抱自然」特展的內容之一，展期至2023年12月25日。
老鷹公主林惠珊在草山猛禽中心的「愛不鴞失．擁抱自然」特展中運用繪本說故事。 (攝影／簡婉馨，台灣猛禽研究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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