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南部的蔚藍海岸,擁有傲人的天然美景,更因為燦爛的陽光,吸引了許多畫家來此居住,他們豐沛的創作,成就了可觀的藝術寶藏。
這些美術館或紀念館,散落在蔚藍海岸邊,彷如鑲嵌在藍絲絨上的閃亮珍珠,吸引著藝術愛好者前來探訪。
那年,陪同外子到蒙地卡羅開會,有幸得以探訪這幾座美術館。
※馬諦斯美術館(Musee Matisse)
這座美術館位於尼斯郊外的山坡上,是一棟十七世紀別墅所改建。赭紅和鵝黃色的外牆,掩映在橄欖樹林間,顯得搶眼醒目。野獸派大師亨利‧馬諦斯(Henri Matisse, 1869-1954)從1917年移居到尼斯,直到1954年過世,37年的歲月裡,尼斯明亮的陽光,供給畫家源源不絕的創作靈感。畫家曾經去拜訪住在卡納須梅的雷諾瓦,也到安蒂布跟畢卡索見面。同樣居住在仙境般的三位大師,想來內心中應懷有惺惺相惜之情吧!
晚年的馬諦斯大部份時間專注在素描、插畫及膠彩剪貼畫上,曾為法國詩人波特萊爾的詩集《惡之華》作版畫;也曾創作著名的《爵士》系列。
館中刻意佈置成馬諦斯生前工作時的情況,收藏有油畫六十多幅、素描兩百多張、雕刻兩百多件、將近六十尊雕塑,還有馬諦斯的私人收藏品。館藏的數量雖然不算多,但卻能夠欣賞到大師從早期到成熟等不同時期的作品,而《藍色裸體》的系列剪貼畫,更讓人見識到馬諦斯晚期自由的畫風。
※文斯教堂
西元1951年,馬諦斯為文斯設計了一座教堂,從磁磚到窗戶,採用他膠彩剪貼畫的圖案,把這座文斯教堂呈現出繽紛亮麗又充滿童趣的風格,在在流露出大師的創意精神。
從尼斯車站循著路標往山上去,街邊行人的步調漸漸緩和,笑容親切和善,愈往上走,愈覺閒適安靜。
不久,終於來到文斯教堂,一堵白牆高高圍起,無從窺看教堂的樣貌。從狹窄的門口買票進去,哇,真是多彩亮麗!有別於一般教堂莊嚴肅穆的氛圍。午後的陽光,斜斜投射在窗櫺上,把玻璃窗上的剪紙圖案,烘托得明亮活潑,圖影映在地板和牆面,營造出豐富的剪貼組合。流連其中,恍如置身童畫世界裡。
在尼斯的歲月中,大師呈現出一個嶄新的繪畫歷程,燦爛而豐富。
蔚藍海岸-法國尼斯
※夏卡爾博物館(Musee Message Biblique Marc Chagall)
這座位於尼斯山上,全名叫「夏卡爾聖經使命」的博物館,在1973年7月7日開幕,當天是夏卡爾的生日,博物館的設計完全依照大師的理念,一位畫家能夠在生前主持自己的博物館開幕儀式,真是少有的福氣!
夏卡爾(Marc Chagall, 1887-1985)是出身在俄國的猶太裔,父親以販魚為生,家境困頓,父親總是以祈禱來獲得內心的平安,如此虔誠的宗教信仰深深影響著夏卡爾,日後也成為他畫作裡的重要元素。
當時在俄國的猶太人,不能接受高等教育。1911年夏卡爾到法國學繪畫,從此展開了他的藝術創作之路。在巴黎羅浮宮觀賞前輩大師的作品,漸漸領悟到一位畫家應該用自己的方式畫畫,於是,嘗試以立體派的技法呈現對故鄉的情懷。
俄國的農村景象,牛、馬、驢和羊等動物,常常出現在他的畫裡。而聖經故事、教堂和天使,則是畫家對上帝之愛的的歌頌。
第二次大戰之前,夏卡爾的畫呈現出夢幻般的幸福色彩,小女兒出生後所畫的《出生》,畫面上他和妻子手拉手,身體飄飄然起飛。在許多畫作裡,夏卡爾習慣讓戀人飛翔在空中,或騎在花束上,來傳達戀愛中的甜蜜快樂。流連在畫作前,那股甜蜜的幸福感,不知不覺間沁入觀賞者的內心中。
哦,畫之感染力,何其微妙!
二次大戰期間,猶太人遭到納粹的屠殺,殘酷的景象,讓夏卡爾受到強烈的衝擊,他所信仰的平和世界,驟然變成猶太人的煉獄。畫家走出了幸福之塔,創作出《革命》和《白色極刑》等撼動人心的畫作。
主展覽館展出夏卡爾1954-1967年間,根據舊約聖經的創世紀和出埃及記所畫的十多張大幅創作,畫家在聖經故事中融入花朵或戀人等自創的元素。一個較小的展場,則展示舊約聖經的歌之主題,呈現出夏卡爾的幻想世界和對上帝的敬愛。
有間音樂廳,可說是館裡的驚嘆號,彩色玻璃上的聖經故事,在陽光的揮灑下,圖畫中的人物栩栩如生,大師的色彩更顯繽紛亮麗。
醺醺然步出美術館,如茵草地上,春光溫潤,微風柔和,且閒坐片刻,細細反芻夏卡爾畫裡的溫馨甜蜜吧!
※菲南德雷捷國家美術館(Musee National Fernand Leger)
因為三位日本女士臨時改變行程,這天大會安排的司機賽蒙成了我個人的專用司機,載著我從蒙地卡羅南下,前往位於畢歐小鎮的菲南德雷捷國家美術館,欣賞機械主義大師菲南德‧雷捷(Fernand Leger, 1881-1955)的作品。
這位二十世紀的現代藝術大師,出生在法國北部的諾曼第,身後卻由他女兒娜迪雅在南部建立了這座宏偉的美術館,1960年創立,而於1967年捐獻給法國政府。
1920年左右,正逢現代藝術科技蓬勃發展的年代,電影、廣告和公共藝術,刺激了藝術的多元化。雷捷受到這股風潮的影響,把現實生活裡的人、事、物等元素,帶入畫作裡,在當時是十分先進的藝術風格。有人稱它為「非人性」的創作理念。他的創作,融合了立體主義和機械主義,突出的風格,使他的名聲直追畢卡索和夏卡爾等大師,而成為二十世紀法國的一位重要畫家。
這是一座非常現代化的美術館,正面牆上用馬賽克鑲嵌了大師的作品,雄偉而壯觀。這裡完整地收藏了雷捷的作品,細細欣賞,可以發現大師化風的蛻變。如1912年的《形式對比》系列,隱然透出畫家極欲擺脫立體派畫風的決心;1923 年的《大拖船》,豐富的色彩,強烈呈現出大師的創作理念。樓梯間的《結構》彩繪玻璃,十分精彩。
在在顯示娜迪雅費心收集重要作品,更以拼畫、玻璃和地毯等各種材質來突顯她父親雷捷的創作理念。
※畢卡索在安蒂布和瓦洛里
從畢歐小鎮出來,賽蒙開車往南走,來到安蒂布,這是蔚藍海岸上的一個古老村莊,臨海邊聳立著一座十六世紀羅馬式的城堡,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初期,從1946到1948年,畢卡索住在安蒂布,曾在古堡裡畫下許多作品,包括那時期創作的名畫『生之喜』,目前都保存在原地,這座古堡也成為畢卡索美術館。
1948年至1955年,畢卡索移居到臨近安蒂布的一個陶藝小鎮─瓦洛里,他嘗試陶瓷器的創作,這些嶄新的藝術作品,使他獲得新頴而又豐碩的收穫。
這裡有座「國立畢卡索美術館」,收藏有大師的陶瓷作品和一些畫作。一條小小的街道兩旁,盡是陶藝商店,門口擺置了各式各樣的藝品。「村不在小,有大師則名」,一個小小的瓦洛里,因為畢卡索而吸引了來自各地的遊客。
在蔚藍海岸邊的歲月,畢卡索享受著寧靜的生活,新伴侶法蘭絲(Francois Gilot)替他生了兩個孩子。大師的藝術創作,正如幸福的生活一樣,反應出他內心的喜悅。
賽蒙讓我在古堡前下車,約好兩個半鐘頭後,回原地接我。
我迫不及待登上古堡台階,推門進去,小小的院落裡,立著三兩尊雕塑,往裡走,這棟二層樓的古堡,有十間大小不一的展覽廳,空間不大,但展出的雕塑和畫作,皆屬精品,那幅《生之喜》畫作,讓觀者也感染了那份喜悅。
出了一樓展廳,穿過中庭,通往二樓的階梯邊上,擺置了大師的陶瓷作品,彩繪的瓷盤,而磚紅色充滿童趣的圓胖鴿子,真是令人喜愛。牆上掛滿了兒童畫般的版畫和素描,七十五歲的畢卡索,返老還童,創作出天真活潑的作品,天生的才華,真是充滿了無限的可能。
二樓左邊的一個最大展覽廳,每一面雪白的牆壁上,只掛一幅大型油畫,造型特別的吊燈,明亮的光線,如此寬敞的賞畫空間,真是豪華的享受。
古堡後邊,有一條帶狀的庭院,矮牆上,擺置了幾尊雕塑,在藍天碧海間顯得自由又自在。獨自徘徊流連,內心的感動卻是無人分享。
已是過午時分,饑腸轆轆,走向臨近的街市,買了三明治和果汁,坐在公園板凳上,默默享用午餐。公園邊有家冰淇淋店,興沖沖地買了兩球,口味跟義大利的比起來,竟有天壤之別。或許,法蘭西民族的味蕾,全都專注在美食上了吧!
賽蒙依約準時來接我回蒙第卡羅,沿途上,海水湛藍,帆影幢幢,好一片天堂樂園。
當天晚上,我興奮地向外子訴說一天的經歷,引得他羨慕不已。
「會議結束後,陪我走一趟畢卡索美術館,好嗎?」他央求道。
能夠牽手同遊,當然樂意。
兩天後,我們從蒙第卡羅搭火車到坎城,再轉乘公車去瓦洛里。
1948年至1955年,畢卡索移居到臨近安蒂布的一個陶藝小鎮─瓦洛里,他嘗試陶瓷器的創作,這些嶄新的藝術品,擴展了他的藝術領域,並獲得豐碩的收穫。
這裡有座「國立畢卡索美術館」,設立在一幢古老的建築裡,裡面展出不少陶藝品以及陶畫複製品,而裡面有間像防空洞般的房間裡,有畢卡索留下的壁畫《戰爭與和平》。
出了美術館,來到街上,一條小小的街道兩旁,盡是陶藝商店,門口擺置了各式各樣的藝品。「村不在小,有大師則名」,一個小小的瓦洛里,因為畢卡索而吸引了來自各地的遊客。
離開瓦洛里,搭車去安蒂布。流連在大師的畫作前,時而作筆記,時而低聲交談,賞畫之樂,就在有人可以討論分享。
在蔚藍海岸邊的歲月,畢卡索享受著寧靜的生活,新伴侶法蘭絲(Francois Gilot)替他生了兩個孩子。大師的藝術創作,正如幸福的生活一樣,反應出他內心的喜悅和旺盛的創造力。
兩個來自東方的畫癡,因為大師的作品,也在安蒂布和瓦洛里,度過快樂幸福的一天。
※在阿耳,走尋梵谷的足跡
有一年,跟外子到法國南部開會,會議結束,搭火車去亞維儂和阿耳遊玩。
從亞維儂坐巴士去阿耳,在普羅旺斯亮閃閃的陽光下,沿途除了葡萄園外,便是已收割的麥田和向日葵田。那綿綿亙亙的向日葵田,你可以想像,當它盛開時節,一路裡該是怎樣地燃燒著一片赤燄啊!梵谷日日浸淫其中,向日葵的精氣,已然融入他的魂魄,因而畫出了絕世的《向日葵》。
我們按圖索「景」:
走訪《病院》和《夜間咖啡屋》,病院的馬蹄型建築,庭院花草繽紛,對照圖畫,幾乎一模一樣;轉過一條小巷,眼前赫然那座落在小公園邊的夜間咖啡屋,這是梵谷抵達阿耳之後,第一次敢在小鎮的中心點寫生的場景。
兩人模擬著,當年大師是從那個距離,將這個街景捕捉入畫的。小小的揣摩,穿插了小小的爭論。
咖啡座的後方,一條長長的巷子,綿延到教堂的鐘塔,鐘塔下方窗口透出的亮光,彷彿兩對眼睛,冷冷窺視著世界。
去到郊外斷橋下欣賞《河邊的洗衣婦》,當地的景色與畫裡並沒太大差別,依舊是一片清朗寧靜,只是少了當年的洗衣婦女。接著去拜訪梵谷住進聖雷米精神病院時所畫的《星夜》和《兩棵絲柏樹》,陽光下蒼翠的田野一派詳和,無法將前者畫中漩渦般的線條、月亮和星星旋轉在空中的情景融合在一起;而那兩棵絲柏樹,依然蓊鬱挺拔,跟畫裡翻捲纏繞、直衝上天的霸氣截然不同。
最後,流連在隆河邊,梵谷畫下《隆河上的星夜》。河堤畔,外子攤開畫本,揣摩著當年梵谷所站的位置,對著悠悠河水,畫將起來。
循著大師的足跡,徜徉在這個純樸的小城。當年,阿耳市民將落魄的梵谷看成瘋子,將他驅逐出城;今日,阿耳居民卻處處受其庇蔭,得享榮耀與財富。噢,這世間的「負」與「付」,該是如何計算法呢?
回程時到巴黎,站在奧塞美術館的那幅《隆河上的星夜》畫作前,內心湧現出莫名的親切和感動。深邃的夜空下,隆河靜靜地流,夜,是如此地靜;大地沉睡,燈光倒映在水中,呈現潾潾波光,靜謐的夜空有星光閃爍。那一夜,梵谷佇立在隆河邊,他的心境,想必是難得地安詳、平和吧?
一位畫家,生前落魄潦倒,日日除了作畫,還是作畫。繪畫與生命,已經融合為一體。三十七年的人間歲月,畫出如此豐富的作品,莫非是上天刻意派遣下來的神筆?尤其是在阿耳時期,短短兩年半裡,竟畫下了兩百多幅的曠世巨作。或許,是阿耳熾熱的陽光和燃燒的向日葵,激發了他潛藏的創作生命吧!
日落時分,跳上火車,猶記掛那個蓬鬆著滿頭紅髮,用盡生命能量,揮動彩筆的身影。
※在荷蘭,重溫阿耳場景
今年(2009)六月底,旅行到荷蘭,撥出一天從阿姆斯特丹搭火車,再轉公車前去庫拉‧穆拉美術館(Kroller-Muller Museum),這座隱藏在國家公園裡的美術館,收藏有許多梵谷在阿耳時期的經典佳作,如《夜間咖啡屋》、《河邊的洗衣婦》、《郵差》等等,站在一幅幅真跡前,《夜間咖啡屋》白晝與黑夜的對照更鮮明了;《河邊的洗衣婦》,河水的波紋閃閃靈動;《郵差》的一把大鬍鬚捲曲而蓬鬆。賞畫之樂,就在能夠貼近作品,與大師進行一場心靈對話。
更棒的是,館方容許拍照(不准用閃光燈),流連在館內,時而遠觀,時而近賞,左拍右拍,心滿意足地攝錄了大師的鉅作圖像。
美術館外,濃蔭蔽天,綠草如茵,鳥鳴啁啾,徜徉其中,兩人輕聲討論著梵谷的畫作,度過豐盈愜意的一日。(4740)
【2009/12/19 人間福報 旅遊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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