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在百貨公司的生活用品樓層意外地發現人氣料理家栗原晴美的專櫃。裡頭擺設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從廚具、圍裙、餐具到精美的大小杯盤以及調味料等等,讓人目不暇給。
其中最吸引我的目光的,是只日式的木盒便當。上下兩層,下層放米食,上層放菜餚,蓋子上則用銀色漆著素雅的模樣。在專櫃裡轉了好幾圈,最後還是回到它面前,考慮半晌之後,決定帶它回家。心想如此一來便能偶而帶便當到公司,不僅健康,也能省去每天在食堂看著了無新意的菜單發愁的戲碼。
其實早就暗地裡欣羨那些結了婚的男同事們,有另一半精心製作的便當當午餐。雖然有時他們會笑著說想嚐嚐外頭的菜色,然而揚起的嘴角仍忍不住洩漏了幸福。
眼裡,則流轉了一份名為依歸的溫柔。
禁不住想起母親做的便當。從小學到國中那九年,母親從來沒有一天忘記替我帶過便當。還記得當時同學們都用鐵製的大便當盒,只有我是用日式便當盒,上下兩層,菜餚和米飯分開。以前始終不懂為什麼自家的便當總和別人家不同,菜色更是迥異,來到東京之後,很多謎底都逐一有了解答。
原來少女時代在東京度過的母親,即便婚後回到台灣,仍保有泰半在日本的習慣。小至便當的樣式,大至思考模式和價值觀,於是也不難想見當年的母親何以經常皺著眉頭,或者抱著話筒和在日本的姊妹淘們講著講著,就流下了眼淚。
她是身在家鄉的異鄉人,心底的各種掙扎與苦楚,也許不是他人能夠體會。
多年後,隻身在東京的我也終於有些些懂了。
日式便當盒,一直陪伴我到國中畢業。高中時由於學校規定吃營養午餐,母親才不再為我做便當。但是高三那年,我吵著營養午餐的菜色過於油膩,讓人的體重直線上升,母親才又再度開始為我做便當。
那時,每天早上六點半,便由父親負責載我去學校。母親則是清晨五點就起床為我準備便當。菜色,盡量清淡又不失營養。現在還能清晰想起,每天中午十二點下課鐘響時,自己是用怎樣快樂的心情打開便當盒,而每日更替的菜色,都出自母親的巧思。
也許,母親當年真正的辛勞要在我學著開始為自己做便當之後,才能更深刻地體會罷。
這樣的時候,我不由得發自內心的感謝上天,因為祂讓人有足夠的時間去一點一滴體會父母是用怎樣深刻的愛來愛著我們這幾個小孩,並同時慈悲地給予他們足夠的時間,去等待我們長大;看我們從牙牙學語到青春期的叛逆,以及離家獨立之後才能體會,當年若非擁有他們無私的關愛和庇蔭,自己又怎能無憂無慮地成長。
能夠在擁有幸福的當下,去明白幸福是怎麼一回事,也許,真能稱得上人生中最奢侈的事。
抱著懷中嶄新的便當盒,我突然覺得非常非常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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