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呆頭鵝即使再呆,也不可能無視於這些聒噪女生的變化。所以大家見面時,氣氛開始有點尷尬,我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肆無忌憚的欣賞,只能暗地裡用餘光偷瞧。不過在一次左閃右躲的不小心,碰巧和他正面衝突四目交會。這種非黑即白的謎底揭曉,媲美高空彈跳的心跳速度,和天堂地獄一瞬定生死的迫切感覺,叫人又期待,又怕受傷害。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接收到對方眼神裡善意且熱切的回應!這訊息讓人雀躍不已、心花怒放。哇!當你發現喜歡的人,其實也很喜歡你,那種開心和高興,簡直忍不住興奮的想要大聲尖叫。那天,記得是一路笑臉盈盈,以漫步雲端的姿態輕輕飄回家的‧‧‧。
之後,為了想蒐集更多與呆頭鵝有關的一切線索和嗜好,開始心機頗重的漸漸和他的姐姐妹妹熟絡起來。她們是兩種不同類型的美女,長的和呆頭鵝大異其趣,但同樣有著少女漫畫中如夢似幻的清秀樣態;烏黑直亮的短髮,濃密捲翹的睫毛,靈活顧盼的眼神,和一雙清澈晶亮的靈魂之窗,個性上姐姐溫婉,妹妹直率,兩個模樣都煞是好看。姐姐說了許多弟弟的糗事,妹妹也不遑多讓的描述哥哥的霸道,我甚至連農曆生日都旁敲側擊問出來。其實,並沒有要幹麻,只是單純直接的想知道關於他的所有瑣碎,如此罷了。
有次,在擠的水洩不通的回家公車上,剛好和呆頭鵝被人群推擠成兩尾背對背的沙丁魚。我矮小的身軀勉強只夠得到橫桿上的扶手拉環,所以只好把手伸的老長,掛在車環上尋求支撐,並不由自主的隨著車身震動前後搖晃。於是兩人的小腿肚,就在幾次不經意的擺動中,發生了意外的輕微擦撞。嗯,大概很少人會有這種經驗吧?(首先小腿必須有蘿蔔肚才辦的到)不過就跟牽手會產生電流一樣,「擦腿」其實也有同樣的異樣感覺。還好擁擠悶熱的公車空間,足以成為暈紅雙頰的解釋理由,此時無聲勝有聲,可以感覺到的只有自己心跳節拍的迴盪‧‧‧。
快畢業的時候,我知道呆頭鵝即將告別公車行列,改騎腳踏車上下學。所以在剩下的最後幾天,總是希望能夠搭同一班車回家,滿足多看幾眼的願望。不知兩人是否一樣心思?連續四天,在第一次的錯失之後,彼此遷就的結果,就是始終沒能在僅有的兩班公車時間表裏相遇。有次甚至趕車不及,只好在揚長而去的一陣塵土中,目送對方的身影離去。嘆息失望寫在臉龐,也在最後的公車歲月裡,留下淡淡的錯過與遺憾。
上了國中,在那個髮禁森嚴的年代,學校規定男女生除了兄弟姐妹以外,閒雜人等禁止交談。所以大家就好像怕得傳染病一樣,男女間距盡量保持在兩公尺以上,以避免惹來無謂的麻煩。不過呆頭鵝的教室剛好和我位在同一排區域,轉角又剛好是人來人往的福利社,所以偶爾還是能見上幾面。但是,那個小時候指著我說:「就是她喜歡呆頭鵝」的辮子女孩,卻好死不死的正好與我同班。有這樣一個狗仔同學,想當然耳,童年的夢魘竟然又重演複習了一次‧‧‧。(真衰)
呆頭鵝是隔壁班班長,同時也輪流擔任門口崗哨的糾察。這下子就算想故意忽略都不行,因為有「很多熱心的人」無時無刻會幫我注意和提醒他的存在。不過,每當遲到的通車生(就是本人在下我),經過呆頭鵝擔任糾察站崗的校門口,雖然沒有直接的目光交會,也還是能感受到背後靈跟隨的念力,然後那一整天就會莫名奇妙的心情愉悅、神采飛揚。等到上了高中,有時女校必須到男校禮堂去開會、聽演講,或是舉辦活動。只見全班女生像花蝴蝶似的忙著梳頭打扮,雀躍的像是春天嘰喳的麻雀,而我卻只是靜靜的坐在一旁沉思:「待會不知看不看的到他?」想著想著,還會面露微笑,一副貞子附身的詭異模樣‧‧‧。
高中以後定型的呆頭鵝,身高並不高,但我就是有辦法在一堆理著平頭的慘綠少年裡,掃描幾秒後馬上搜尋辨識出來。當別的青春少女在為了感情戀愛而肝腸寸斷、喜樂充滿的時候,我只是默默的守著心底的秘密花園,用自己的節拍和方式,彈奏著天馬行空的專屬戀曲。用想像力來滿足這種少女情懷總是詩的浪漫,呆頭鵝也就這樣在心裡佔據了一個重要的位置,直到大學聯考落榜,情緒盪到谷底時,偶然遇到小學同學。她很興奮的告訴我:「妳知道呆頭鵝考到哪裡嗎?他考到成大XX系ㄝ。」「喔,不知道ㄟ,沒去查說。」(沒想到秘密公開還有這個好處,就是無形中多了很多義工線民,哈哈。)而這,就是我最後得知的呆頭鵝去向。
決定要去台北念宗教學校的那年,在搭車前往火車站的路上,竟然,在車站前的早餐店門口,意外發現了再熟悉不過的側面身影。就是他沒錯!我居然還認的出來,真是太感動太佩服自己了。但心裡隨即想到:以後,也許不再會有遇見的機會。於是決定在那年夏天,那個清晨,把當下這臨別一瞥做為一種儀式。慎重的告別自己的初戀,也為十年的暗戀畫上一個漂亮的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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