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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寂寞也怕嘈雜的媽媽，決定住在兩人病房。在這六個星期裡，她的「室友」來來去去，其中有幾個有趣的阿婆，讓人印象深刻……

圖／吳孟芸

剛滿七十歲的媽媽，得了時下許多老年人都有的骨質疏鬆症。某日她一不小心用力連續打了二十多個噴嚏後，鬆垮垮的脊椎便硬生生的錯位了。等到她受不了而到醫院檢查時，脊椎竟然已感染了Ｂ型鍊球菌。

住感染病房心怕怕
室友們趣事一籮筐

由於感染滿嚴重的，所以媽媽只得住進感染病房，進行六個星期抗生素點滴治療。這時H1N1被傳媒渲染得很厲害，所以大家都有點怕怕。不過醫院告訴我們，只要不是住在隔離病房，那就不會是H1N1。看醫師及護士都一副「沒在怕」的模樣，我們也就安心的在醫院照顧媽媽。

怕寂寞也怕嘈雜的媽媽，決定住在兩人病房。在這六個星期裡，她的「室友」來來去去，其中有幾個有趣的阿婆，讓人印象深刻。

第一個是住在南寮海邊的阿婆，她是半夜發燒急診而住進來的。這位阿婆剛開始時不言不語，但總會在媳婦外出幫她買食物時，生氣的在背後碎碎念：「到醫院顧我，還穿高跟鞋、長裙，真不像樣。」原來這位漂亮的媳婦是今年才從廈門嫁來台灣，因不能工作才被叫到醫院照顧阿婆的。

一回晚餐時間到了，媽媽正準備享用我費心料理的餐食。但阿婆的媳婦不知上哪去，她沒東西吃，於是媽媽要我去買一份晚餐給阿婆。只是我沒帶錢包，而阿婆和媽媽身上也沒錢，想到外子可能在下班途中，於是趕忙去電要他帶份晚餐過來。

此後，阿婆漸漸卸下心防，經常和媽媽開心的聊天，不似剛住院時愁眉不展了。

有好幾次阿婆已退燒，醫師告訴她可以出院時，她卻莫名其妙又發起燒來。也許是即將出院讓她緊張或興奮吧？阿婆總會在出院的前一天再度發燒。後來阿婆的兒子偷偷告訴醫師，不要把可以出院的消息告訴她，阿婆這才在半個月後順利出院。

阿婆會唱歌仔戲
竟把病房當舞台

另一個較年輕的阿婆是因泌尿道感染而住進來的，她臉上有紋眉和紋眼線，手機的電話更是接不完。她說她以前在演歌仔戲，雖沒念過書，但啥戲碼都難不倒她。

「只要和我講劇情，任何戲我都能演！」她充滿自信的告訴媽媽。

「我在戲台演歌仔戲時，常和許秀年同台，她那時年紀還好小，都演小男生。」阿婆說。

這位熱情的阿婆，不但經常講歌仔戲的劇情給媽媽聽，心血來潮還會哼唱幾曲，甚至教媽媽比手勢。她目前的職業是在大學教歌仔戲，雖然沒過幾天她便康復出院，但她唱作俱佳的說話方式、快樂的生活態度，讓媽媽也「感染」到了，也讓原本沉悶的病房變成了歡笑的所在。

還有一位阿婆，讓我真正見識到什麼叫做「連珠砲」講話法。從她一住進病房，便聽到她口中念念有詞，而且從未間斷過。她一直喃喃自語，從她十九歲嫁給老公，被老公照三餐痛打，以及被婆婆「苦毒」的陳年往事開始，說到生了六個兒女，如今只剩一兒一女的淒慘經歷，鉅細靡遺娓娓道來，不斷重複播放。

那細細碎碎的聲音，加上急促的說話節奏，讓我們剛開始以為她是個有精神疾病的阿婆。事實上，她只不過是個因糖尿病，腳趾感染細菌而住院的愛說話阿婆而已。

愛聽又愛說
管到隔壁床

這位阿婆極愛說，也愛聽別人說，更愛對別人說的發表意見。一回媽媽因耐不住好天氣，請爸爸偷偷載她出院「放風」。而爸爸把她載到一處人煙罕至的山上看風景，不料媽媽突然肚子痛，狂拉肚子，差點虛脫在山上。

我說：「以後不要這樣隨興外出，萬一回不來，還得叫救護車。」

爸爸說：「就算救護車也到不了，因為我根本說不出那是什麼地方。」這時只聽阿婆的聲音從簾幕外傳來：「路是問出來的，要不也可以問問附近的店家呀！哪有人這樣笨？我實在聽不下去了！愈聽愈氣，笨到家了，氣死人……」我們面面相覷，發現阿婆原來是在指責爸爸後，媽媽忍不住指著爸爸，摀著肚子笑了起來。

阿婆告訴我們，多年以前她曾是中國小姐，和「方×」是同一屆競選上的。看我們對她的話半信半疑，她便馬上唱起一長串的黃梅調給我們聽，還真唱得有板有眼。接著她又唱閩南語老歌、卡通歌、流行歌，一首接一首，唱得不亦樂乎。有一天，傳說中打她的壞老公來看她，我們好奇的仔細瞧，竟是個看似老實的好男人。而阿婆看到他，十分歡喜，像個小女人一樣嬌羞，讓我們只能搖頭偷笑。

住院四十多天後，媽媽終於出院。很感謝這段時間和媽媽同住的所有阿婆。因為有這些阿婆們的陪伴，讓媽媽在漫長的住院期間，不會感到沮喪與無聊。而且所有的阿婆們都很可愛，會互相打氣、開玩笑，讓一度以為很可怕的感染科病房，變成了一處溫情滿人間的快樂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