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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追憶年華】陌上青 
 
  2010/3/10 | 作者：雷小軍
 
 
很喜歡這兩個字：陌上。陌上青色，有著淺淡的溫柔，有著詩意的芬芳。

春天的陌上最好。草剛剛露頭，嫩得能夠滴出水來，而陌上花開，更是誘人的，適合緩緩行過。幼時，有著大把的時間等著去浪費，緩緩歸，才記下了陌上青及陌上花的顏色和味道。那年十二歲，我和好朋友同桌過生日，油菜花開得正好，加上紫色的地丁、白色的滿天星等，編了個花環，戴在她梳著齊肩短髮的頭上，我們一起在學校附近的陌上載歌載舞，揮霍著剛剛開始的青春，空氣中，滿是青澀卻清香的味道，至今憶來，依然迷戀。

陌上也是有危險的。家鄉的村後，是個緩緩的小山坡。有段斜坡田地，中間橫著條短短的陌，上面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石頭。大概是農人耕地時隨手扔去的，日久，便堆就了小陌。我去時，已經頗成規模，上面雜生些灌木和青草。我是去割那些青草餵牛的。可是那日，剛伸過去鐮刀，觸碰到青翠的葉子，一陣窸窣，一條細蛇蜿蜒而來，花紋，清涼，圓圓的小黑眼睛。我嚇壞了，扔掉鐮刀，逃了好遠。至此，再也不去那條陌上，無論上面有多青翠。蛇的姿態刻到了心裡，那條陌卻一日日變得陌生而不可觸碰了。

亦是在陌上。我第一次戀愛失敗。和朋友一起走在家鄉的小陌，有風吹著，草色青青，兩邊的玉米地若連綿的青紗帳。心卻是一團愁雲。朋友笑著慰我：莫愁前路。是啊，莫愁前路。我們終於擊掌而笑。許多年過去了，我終於明白，莫愁前路，前路無人能知，愁又如何？終得一日日走下去。

前段冬日，我回老家，凜凜寒風中，一個人去了陌上。

草仍是有的，因為季節，已經枯黃。如今農家餵牛的少了，草便瘋長，草莖甚至一尺多高，隨風搖曳，一片蒼茫。葉落的枝幹，寒風中瑟瑟而立，若一張張寫意素描。石是靜的。陌更是靜的。我一個人坐到枯草上，折根草莖銜到口中，有落日的餘暉，給枯草鍍了一層燦色。恍惚中看到了一個老人的背影，佝僂、瘦弱，用一種無法拒絕的姿態，一日日老去。

那個幼時的同桌呢？我們一起走過中學，一起到外地求學，寫了許多封的信。畢業後她去外地打工，音信杳無。再見到她，是在一個超市裡，穿了吊帶褲，看著她因懷有身孕而誇張變形的身體，我差點沒有認出。陌上那一幕，終是似水流年回首望，匆匆歲月不復返了。

終於明白，光陰，有時是讓人追憶的，而有時，是讓人留下一聲歎息的。

陌上青，陌上蒼，年年輪迴。可終是在陌上。丟掉些，留下些，這人生，就過去了。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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