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小時候，一放學回家就得關在房間裡看書，除了上廁所或幫大人跑腿外，幾乎很少踏出書房。基於升學壓力，家人也限定我們的收視時間與節目內容，除了每晚必看的七點新聞外，偶爾可觀賞母親愛看的八點檔連續劇，或父親鍾愛的DISCOVERY及HBO影集……
總之，小孩是沒電視選擇權的，尤以卡通影片及綜藝節目，我想大概只有我們家會把它們當限制級節目列管吧！而至於那些個真正限制級影片呢，咱家大人不看這種不三不四低俗下流齷齪骯髒卑鄙無恥的玩意兒嗎？呵呵，天知道！有天趁著家人出門，我就趁機到他們寢室裡突擊檢查，果不其然，從衣櫥內翻出好幾部成人錄影帶，封面女郎個個不是衣衫不整就是一絲不掛，大部分寫日文，唯一一部國片叫做《雪在燒》，我還記得很清楚。
講到成人錄影帶……唉！色情片就色情片，掩飾個屁？
講到色情片呢！國小五年級的時候，有一個同學姓鄧，聽說他老爸是養蜂的，專門蒐集色情片，不論美國日本丹麥瑞士香港或其他無名小國（有我們的邦交國嗎？）全都應有盡有。他老子可民主的很，老偕同小鄧一起觀賞，邊看還邊灌輸他觀念，當然最後下結論也不得馬虎：
「兒阿！早晚你會長大成人，這種事情遲早得面對，看這些片子，有益身心發展與平衡，希望你能用更健康的眼界看待這一切。」
小鄧皮膚黝黑，身材五短，體型臃腫，我們叫他色狼，因為他愛在同學面前講色情片的劇情，尤其對劇中人物的肢體表情，更是詮釋得鉅細靡遺毫不含糊。那副得意的模樣真是欠揍的不得了。
他之所以沒被蓋布袋的原因，我想大約可分成兩時期來探討。前期呢！是因為成績太好。你知道在國小，成績往往代表一回事，而這一回事，就是所謂的免死令。成績好老師疼，老師疼就等於擁有免死令，武林盟主也動不了你，管你哪路哪派都吃得開。
小鄧的成績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誰也不敢動他，無計可施之下，我們只好心酸吞腹內，不滿的情緒日漸累積無從宣洩，只好集體自我催眠：
「看色情片的小孩會變聰明。」
轉捩點發生在後期的某個夏日午后。
當時他的人際關係岌岌可危，聰明的他當然感受到這股壓力。趁著一個週末，他一反以往的生疏與漠視，熱情地邀請我們去他家看黃色的。真的嗎？真的，他爹下午要去養蜂場，他娘則和隔壁的陳太太一起逛大統百貨（現在被燒掉了，變成高雄市赫赫有名的都市之癌）所以家裡沒大人。
那是個萬里無雲的好天氣。蟬在鳴，鳥在叫，螞蟻上樹，猴子偷桃，太陽公公跟著笑。我們一夥人浩浩蕩蕩地前往他家，一路上興高采烈又唱又跳。穿過幾條馬路，轉進小巷，最後走入一排違章建築裡的其中一棟房舍，我們共同擠進約兩坪左右舖上榻榻米的臥房裡……同一屋簷下，連彼此口水嚥入食道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感染力甚強，最後簡直此起彼落。按捺住浮躁情緒，大家忐忑不安的等著看片，其中幾位膀胱較不行的說要去小便……
影片開播了，小鄧快轉過前戲，直接跳到重點，兩個赤裸裸的未經噴霧處理的金毛仔胴體就這樣盡現眼前。他們先是這樣這樣，然後那樣那樣，繼而拿出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道具，最後……最後同學們開始拼耐力，定性不好的三分鐘不到旋即衝出屋外，定性最佳的頂多也只撐了二十分鐘左右。總之，短短半小時不到，原班人馬就又重新回到小鄧家門口，相繼邀約打電動或打籃球，整間屋子只剩小鄧一人原位繼續意淫著……
那天下午，蟬在鳴，鳥在叫，燦爛的陽光燦爛的笑。浩劫重生的我們，彷彿脫胎換骨，連空氣聞起來也倍感清新。果然黃色的不適合我們看阿！尤其是那些未經噴霧處理的，把男女私器完全暴露甚至無法想像的淫技，刺激我們頭昏腦脹，反胃作嘔。
唉！想變聰明，豈那麼容易？我們當時心裡這麼想著。
打從那天起，大家對小鄧開始有了那麼點憐憫與同情，於是，他不但毫髮無傷，而且還快快樂樂的拿到了畢業証書……
此事被遺忘許久，等到我上了五專，大夥兒辦了個國小同學會，那晚小鄧缺席，大家聊起往事時才相互感嘆：
「唉！畢業後應該多聯絡的……」
在一片欷歔聲中，我似乎聞到另一種頗具企圖的弦外之音。
（後來聽說在颱風的肆虐下，小鄧家的鐵皮屋頂被掀翻了，只好舉家搬遷，至今仍下落不明。乍聞此消息，突然我腦中閃過幾個畫面：看著A片的國中生，飛機正巧打到一半，砲彈要出不出之時，倏地家裡屋頂被掀翻，他詫異地抬頭望著天空，狂風驟雨無情底打在他稚嫩地臉龐，他又緩緩回頭，看著擺在一旁的衛生紙濕透成一團團白色的漿汁，慢慢地滲入榻榻米縫隙裡，他感到手足無措、無所適從。此時，氣勢磅礡的交響樂緩緩升起……）
話說回頭，這件事雖然讓我幼小心靈蒙上一層陰影，倒也並非一無可取。起碼升上國中後再遇這類話題，我的知識總不落於人後。
國一有位同學，連名帶姓我全忘了，記得有次他跑來偷偷告訴我：「你知道嗎？她竟舔他尿尿的那邊耶！好髒歐！」兼之擠眉弄眼了一番，我只是淡淡地回了他，然後就將國小那十八分鐘（定性還不算太差吧）回憶裡的某些片段，鉅細靡遺毫不含糊的說出來，當下他聽得眼鏡都歪了一邊，而我則從他扭曲的表情中獲得一種莫名的空前的成就感，彷彿那是種遲來的勝利。
副作用？當然有。
從此之後，每當同學相約看色情片，我通常會問一句：有沒有打馬賽克？未經過噴霧處理的影片，一律敬謝不敏。
當時有位成績奇爛無比的高姓同學，在聽完我那位連名帶姓都忘了的同學的口述後，有事沒事就愛找我討論這個，還多次邀請我去他家觀賞色情片，他又特別鍾愛不打馬賽克的片子。中洋不拘，沒馬賽克就好。我實在受不了，就與他明說三不原則，一非日片不看、二非加馬賽克不看、三玩怪招不看。他聽後先是意味深沈的點個頭，繼而緩緩說道：「好吧！那我回家找找看。」從此就再也沒來糾纏我了。
即便對這位成績奇爛無比的高姓同學的舉動十分感冒，不過，我卻從他身上修正了一項錯誤觀念——成績和色情並沒什麼直接的關連。
看到D的留言，不自覺想起一段關於「馬賽克」的往事。
說它單純也可，視它變態也罷！總之，至今我仍不習慣觀賞無碼的色情片。若硬要從中拗出個道理，我想，或許就是自身對美感的欣賞態度吧！不能過於真實，總得保留幾分想像空間......
我一廂情願地將馬賽克噴在人體私處，藉著眾多姿勢與同一表情來享受表面上的快感，但卻從沒想過，也許發生於馬賽克裡的那些慣性律動，才是人性的真實面，不是嗎？
當然不是！全在瞎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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