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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
Mao:外國水餃有比較好吃嗎?
Sean:是我個新加坡朋友餐館賣的餃子,一個大陸老婆婆包的,口味很中國,我的口味向來比較中國。
Mao:所以台灣水餃口味比較台灣?
Sean:不可否認台灣的食物都有股台灣味,別的地方取代不了的味道……你應該覺得常常用腦,胃口就會變大了。
Mao:還好!煙抽太兇,什麼都吃不下去!我覺得你還算幸運,如果到德國去,就只能三餐啃冷麵包了。
Sean:跟你說,麵包是台灣的最好吃,你到歐洲哪裡的西方國家的麵包都沒台灣好吃,這可不是民族自尊的問題,這是個事實喔!
Mao:不曉得,我不常吃麵包。
◎社團
Mao:昨天女友要我猜一個社團的性質,叫「黑水溝社」。
Sean:讓我猜一下……該不會是什麼手語社吧?
Mao:哈哈!你錯了,那是一個探討台灣當代文化現象的社團。我就說這種名字取得夠台灣味,也夠他媽唬弄的!還有一個叫「大千社」,是我們學校最大的社團,我還了半天,原來不就是佛教研習社,媽的!取這名字誰猜得出來?之前還有一個「好社」想登記立案,就是所謂的女同志社啦!不過因為校方不批准,所以流產。
Sean:挖!還有女同志社,真精彩,可惜你們學校還是脫離不了宗教的保守立場麼?
Mao:我覺得這就是她們笨的地方,不懂得巧立名目。你自己想,如果連女同志交流社都能浮上台面,那乾脆其他社團全通稱「異性戀交流社」好了?而且名字本身就太「行動」了點,難怪遭流社命運。我認為,她們大可取名為「同志研究社」,簡稱「同研社」,或者「女性主義研習社」也不錯。
Sean:我了解,反正冠上研究、學術之名,看起來有學問點,就可以合理化一切麼?我記得很早之前,你曾在版頁跟個女孩子討論道德的問題,扯到什麼戀童戀屍癖,發現你好像挺認真的為這些怪僻而辯護……
Mao:印象中好像有麼這回事,忘了。
Sean:所以我應該來成立個非主流癖好研究社,簡稱「非癖社」。
◎侷限
Sean:我覺得像我這個文學資質平平的人只能寫些硬點的文章,這點我是很清楚。我的有限與無限之處,然而寫硬調文章沒有些真才實學又不行,所以說,我寧願多點時間沈潛,多些閱讀。
Mao:多思考及閱讀,少廢話,唉…我總覺得最近談話好像老圍繞某東西打轉?
Sean:我發現有時候與其把『自我』定義在公共議題架構下的角色定位,像是什麼女性主義者啦,同志啦,左派啦,不如回歸到一個體的自我認同上.....雖然這聽來像廢話,不過事實上如此,好比每當我談到你,我不會用任何粗略的身分認同來定位你這個人,我毋寧是直接提到你的言行舉止,或我對你的主觀印象等等。
Mao:我只是,很難把自己擱於寂寞空間,全然獨斷地面對自己的紛雜,所以,有時我更寧可把想法公諸大眾檢驗。
Sean:其實你一直是如此的,把思想公諸大眾檢驗……我比較傾向於想個一陣子,寂寞個一陣子,到了該發洩的時候就會找人討論,但我無法想像完全把想法訴諸大眾檢驗,甚至,無法想像只能依靠大眾或聽眾觀眾的存在,思想才能完成!
Mao:我也不是說被大眾檢驗後的思想才算完整,只是,在這方面,我寧可粗糙些!不絕對些!
Sean:我有個高中同學,有一次跟他徹夜常談,他想出個答案,人、世界、這一切,就是『零』。想出來那又如何呢?隔天還是要上課,要面對生活中的瑣屑!你難道不覺得受限在平庸與不凡的想法是有點荒謬的嗎?其實這些概念多少是相對的。
◎閱讀
Mao:上上禮拜k掉了一本書,石黑一雄的《我輩孤雛》,卻發現自己的閱讀口味產生了變化,除了人家說好看的自己並不覺得好看外,還會繼續往下想,這種「好看」到底是用什麼角度切入?
Sean:那是什麼書喔,好奇。
Mao:英文名稱《When We Were Orphans》,作者是一位移民英國的小日本鬼子,據說是沾上「存在主義」的邊……可能是翻譯得不好吧!總之搔不到癢處,一開始是有那麼點神秘與新鮮,後來就全糊了。不過,作品裡展現出一種溫吞(應該講,一種很紳士)的柔性質地,那種美感是品嚐得到的。我很好奇,如果我耗盡一輩子來回想我的生命歷程,可有什麼樣更細膩的體察?這是我對那位作家佩服的部分。
Sean:沒用的書就把它當垃圾吧~~我還記得有一次某人跟我說他要挑戰《尤里西斯》,那本書自從我看了一兩頁後,就把他當成垃圾。
Mao:呵呵!人家可是《尤里西斯》耶?
Sean:垃圾是個強烈的字眼。我的意思是,我在現階段對那本小說不會有太多連結,無關連的東西,哪怕人家評價再高,我可能主觀上還是把它識為無用之物。
Mao:也許吧!那本小說看得「懂」的機率很低,我翻了一兩頁感覺是如此。
◎寫作
Sean:你常說你沒概念,但我總認為你的文章有些概念,即使你的概念通常有點流動。
Mao:我的「概念」,天!我連概念是什麼碗糕都不曉得?讀書讀成這樣算徹底失敗吧!
Sean:藝術家往往不知下一步自己要怎麼走?
Mao:我根本不是什麼藝術家,能擁有自己的理念、自己的堅持、或自己的信仰,我覺得我根本是條變色龍,跟著環境而變,跟著時代而動。
Sean:那或許你對藝術家的定義過於敏感,在我看來,任何根基於自我靈魂的創作者,就是藝術家。
Mao:這幾天逛了一些新聞台,發現有許多人(尤以女孩為最)常希望別人肯定自己,而自己卻又不給陌生人好臉色看,難道他們也有「藝術家」特質嗎?
Sean:我是以作品來論的,這夥人的姿態我不予置評!
Mao:我喜歡就現實論現實,這也是我漸漸對新聞台開始感到厭煩的原因,似乎想說什麼給誰聽?倒不是怕人眼光,而是覺得,自己像在為「寫」而「寫」。
Sean:為寫而寫?如果你認為有那股寫的衝動,那就夠了。很多藝術家根本沒在思考什麼藝術,他們只是有那股衝動。
Mao:昨晚和女友逛夜市,她說她非常討厭「阿炮」和「幹仔」這兩個虛構的角色,她覺得頂多就是兩個墮落的青少年嘛!可是我卻超喜歡用他們……不曉得,或許我只是在自慰給自己看吧!
Sean:你的女友還真會討厭很多事,可能我是用主觀的心態去讀吧!我畢竟不是把文學當職志的人,是沒什麼必要太去在乎什麼客觀。
Mao:不曉得,她這番話給了我一些打擊,說打擊又太強烈,應該是一點省思。例如我在敘述某些動作或營造情境上,太過雜踏冗長。
Sean:是有點…我認為你的問題是會邏輯跳躍!
Mao:對啊!問題就出在,邏輯跳躍算是邏輯嗎?
Sean:常常第一行的主旨跟最後一行的感覺不太協調,不然就是稍嫌斧鑿的工整……當然啦,我了解你是那種必須在第一時間把想法落於紙上的人,不免會想到哪寫到哪。哎,有些事情強求不得,其實我自己是個非常情緒化的人,連邏輯清晰度都要看心情好壞。
Mao:你這樣講也有道德,失去鮮味後,就很難傳神了!不過你有你慣有的幽默,這是很難得的。
Sean: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刻意的幽默感。人家倒越來越怕我了,可能有時我嚴肅起來的講話態度看起來很酷吧!不可否認,我也通常不會讓我的留言過於草率……不過,我最近沒什麼想法,所以沒留什麼話,真的就是忽然沒想法,這是我的心智疲乏的現象。
Mao:我能體會。有想法,再沒空也得抽出時間記錄;沒想法,兩個月也生不出一篇。
◎電影
Sean:我昨晚跑去學校看了重新沖印的大衛林區的《藍絲絨》,還有布來恩迪帕馬的《魔女嘉莉》。你知道《藍絲絨》這部電影放在大螢幕,效果是很恐怖的!尤其那個frank(那個變態男),真是影史最變態的腳色,昨完看完後藍絲絨後,到現在還是有壓迫感,林區的腦袋結構跟其他導演不太一樣!可能是我之前看了三遍了,都是再小螢幕看的,這回換成大螢幕,效果是很震撼的,還抓到一點不連戲的小瑕疵。
Mao:哦,還好吧!對我而言,它倒不置於有這般威脅性。你看過《魔戒墳場》嗎?它是我見過最荒謬的!
Sean:你是說鬼玩人第三集嗎?
Mao:不是不是!就一個住在墳場裡的守夜員,身邊隨時攜帶手槍以防僵屍闖入。後來不曉得為什麼,主角發現大家對他都很客氣,連他殺了人,甚至他還對檢察官擺明人是他殺的,大家卻都不這麼認為,咬定兇手另有其人!結局是,主角選擇離開那個待了一生的鄉鎮,該鄉鎮的唯一出入口則是一條隧道,最後主角開車衝出隧道,卻赫然發現,出口的另一端竟是懸崖,這時,天降棉絮似雪棉絮!故事至此完畢。
Sean:喔!你是說《lost highway》,我對那部電影的感覺很好,因為他媽的怪透了,又很冷調。
Mao:不過,比較起來,例如《陽光燦爛的日子》這類較具文學氣質的電影,或許更叫我難以釋懷吧!
Sean:你還是比較喜歡帶有文學性的電影吧!
Mao:對啊!美麗又恰到好處的對話,總令我神往。
Sean:我前陣子看了一部張元的電影,叫《返鄉過年》,據說得了什麼柏林影展導演獎……大陸電影,可是我感覺遭透了,真的,是部很矯情的電影。導演跟小說家王朔是好朋友,電影開展時找了王朔來看,想藉機添些光,沒想到,王朔卻不給面子,直言對這部作品沒感覺。
Mao:哈哈!你看過王童的電影嗎?
Sean:有啊,我覺得他是個一直被低估的導演。
Mao:他的作品產量也算挺繁的了,怎能說被低估?
Sean:其實他拍過還頗具水準的電影,像《無言的山丘》、《香蕉天堂》,可能他不像侯孝賢常得獎吧!而且感覺上,台灣的知識分子們喜歡談蔡明亮、候孝賢勝於王童吧!
Mao:這倒是!我也很意外,蔡明亮紅得跟鬼一樣,只要隨口一提,大家就會裝出很熟的樣子。一講到王童,歐,不認識!哪個導演阿?眼神變得飄忽且陌生。好可憐,什麼東西都得扯個明牌。劇界的人還不是喜歡搭便車,最近就常搭駱以軍的便車……唉!又在抱怨了,我覺得我還真他媽鄉愿!
Sean:真是的,這種噁心的現象令我很反感……我還喜歡另一個導演,就是拍《阿爸的情人》的導演。
Mao:王獻筑嗎?這部片我還沒看呢!
Sean:最後那個字是冷僻字!找個時間看一下吧,挺有趣的電影。你最近那篇留言可真是夠力喔!
Mao:哪篇?
Sean:電影啊,很單刀直入的罵,尤其最後還順便罵了菜明亮!
Mao:歐!他活該,《你那邊幾點》讓我足足熬了兩個鐘頭。
Sean:但說他不好,我會再評量一下。
◎真實
Sean:你最近好像又犬儒起來了,有沒有覺得自己不長進啊?我是不長進到什麼東西都不想看,每天只是聽音樂,讓情緒鬆弛。
Mao:有阿,而且非常不長進……其實是,對自己「內涵」的質疑。
Sean:內涵跟氣質一樣,是個神話啦~說認真的,內涵很難去認知呢!
Mao:我這幾年的求學生涯真像坨狗屎,表現在寫作上尤其糟糕。
Sean:哎~有這麼難過嗎?那我這一年像一灘尿,太陽一出來,都蒸發掉了。我最近根本寫不出東西,因為沒什麼東西可寫,怎麼寫都是老調重彈、換湯不換藥,需要回台灣充電一下。嗯~總之,我是需要點連結的感覺,和文化母體連結的感覺。每天只能上網虛擬些對文化的熟悉感,很空洞!
Mao:自從電影多看了幾部,書多看了幾本,才發現自己寫作的內容真是坨不痛不癢的狗屎,頹廢加上行屍走肉。
Sean:會不會你對自己太嚴格了啊?
Mao:或許我們都該跳脫,彌補這些空洞!
Sean:我覺得我們都需要一劑強心針!
Mao:唉!如果有錢的話,真希望能離開熟悉的地方與慣性的生活模式,另尋一陌生處,找尋陌生面孔,及陌生故事。
Sean:不妨你去幹些瘋狂的事,例如跑去山上的禪寺隱遁個一個月,或許你可以重新展開你的視野。
Mao:我已不曉得記錄的價值所在,關於這點比較困擾,以前喜歡記錄自己是種新鮮,現在……就像你說的,老調重彈八百遍。
Sean:我最近倒是無聊到在ICQ上隨便拉人聊天,很媚俗的去認識網友,甚至無聊到角色扮演,我也是在找尋些擺脫空洞感的刺激。其實我根本只在消磨時間,加上練習跟人應對。
Mao:我不喜歡與人icq對話,有點距離。熟悉的虛擬模態讓我感覺很不真實,很多時候我想更接近真實點。
Sean:關於找尋真實,我一直有點意見,因為我發現,生活在這百般無聊的年代中,很多人有同樣企圖,所謂找尋真實。我前陣子才因為這議題,提出個「尋找真實乃為集體迷思」之見解。Mao:對我而言,真實就像是種信仰,是種偏執,每當受困於某生活情境中,真實對我來說,就是一句簡單的口號,在喊著明天會更好。而明天為什麼要更好呢?就是因為今天不太好。
Sean:對我而言,「信念」比「真實」更有魔力。信念中,沒有指涉到真實與虛假的老問題,只有信與不信。談到這裡,我有一陣相當荒蕪的空洞感,原來這世界可能只是主觀世界的混亂合成體。
◎感動
Sean:我最近一直在看一本書,花了我三個月,我反覆地讀,讀到最後,我真的覺得一切真理可能都只是信仰的問題。結果我乾脆不讀了,每天就是狂聽音樂,不然就是讀些老散文,葉珊散文集快被我翻爛了,但那是我這段時間唯一會看到令我感動的東西。很諷刺的,那本我看了三個月的書,名字叫「永恆的哲學」,但最後看完,我甚至頭一次懷疑哲學了。
Mao:最近我很媚俗的看《諾曼地大空降》,看了兩個晚上。
Sean:你那篇「感動」的文章,其實說對了很多感覺。
Mao:我最近時常被感動,被蘇童的《我的帝王生活》感動,被《諾曼地大空降》感動,最後發覺這種感動太過濫情才想寫「感動」。實際上,那天早晨的思考與感觸,行文過半時早揮發殆盡,因為難再分析下去,只好用「不再長篇大論解剖自己」含混而過。
Sean:其實,我越來越不管什麼是媚俗的感動,什麼是高級的感動?對我而言,任何感動都有一份難以言表的意義。我有一次還為了「超級星期天」(錄影帶)的一段尋人感動莫名,昨天則是為了一首歌曲的韻味感動得差點流淚。
Mao:我只想證明自己的感動是有理由、有背景的。
Sean:呵~看來你是個性情中人是騙不了人。
Mao:有些是柔性的感動,有些是硬性的感動,可感動又是否有其催化作用?
Sean:我想這問題將永遠無解。
Mao:我看了兩次芭蕾舞團表演,也都很感動,而也許,這種感動只是種鮮味。
Sean:我覺得你最好放棄去分析自己感動的源由。我總覺得,像心理學一樣,它可能有被全然推翻的一天……其實我有感覺,你的窘迫完全只因環境,如果你今天在高雄或台南唸書,就算教授再機車,你也會比較好過點。
Mao:沒錯!我不想留在台北。
Sean:我在澳洲也有種完全跟環境切斷的無奈感,很無助的。從這樣的案例,我會想說,人類真是他媽的脆弱不堪,環境真的輕易地在左右我們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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