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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起,我的生活開始出現明顯地區隔,而非只是完整單純的版塊。
如果人生的總和是種階段性拼湊,那麼我想,屬於自己一切無端由的分裂,應是在離島當兵休假返台的時候吧!第一次強烈感覺,台灣與澎湖,那邊才是我真實的存在?那邊又是夢境?
這問題一直困擾我到現在,一年前仍在南部作著北方的夢,一年後又在北方幻想南部總總,無法本位的狀況下,每當檢驗起自己,總是窘糗得飛紅雙頰!
今天在故宮博物院對面的後勤中心收取款項,一進大門就看到某些不願再碰觸的回憶——繁雜地崗哨檢查手續、唱歌答數一列列進餐廳的隊伍、一堵漆上精神標語的赭紅大牆、一分鐘待命班人員之姓名被安排在一塊小白版上,字跡潦草——我不經意又碰觸到那隱遁在社會角落裡的另一封閉文化,導致回憶與現實糊成一團,成了難分難解的不知名況味。
或者,每個人的生活習性與思考模式,皆是先意識到自己在社會結構裡的角色定位後,為了因應新環境,才不停地調整生活模態吧!
人怎有辦法做自己呢?久而久之,自己又是什麼東西呢?
從公司返校途中,一輛拉下車窗的計程車與我一起等紅燈,問講是個理平頭嚼檳榔的中年男子。身穿白色汗衫,拿著木耙子抓背,儀表版前堆放著十元五元銅板,車廂內好大聲AM調頻扣應節目,後照鏡前垂吊著佛祖肖像……這些,是他意識下自我的獨立環境,濃厚的個人色彩,雖然他正扮演著計程車問講的角色。
他的世界是一條不斷延伸的完美弧線?或者曾岔入更多地生命虛線,而相繼接力成如今這付模樣?他之前可能有大相逕庭的社會身份,從南北奔波的搬運伙計到以趟計價的砂石車駕駛,從單身到戀愛到結婚到兩個孩子的爸到離婚到再度單身…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環境產生不同的作業習性與階級意識,不變的是什麼?可能就是他車廂裡所佈置出的一切吧!
我如此想著,不覺人生所有的轉折與接合,竟成一種了無意義的自然分和現象?
或許無謂地組織與揣測,正是現階段我對生命的困擾,彷彿一個從大廈五十樓處往下跳的尋短者,在下墜過程中總有充分時間自言自語:
目前情況還好
目前情況還好
目前情況還好……
其實問題的癥結搞錯了,重點不在於墜落的過程,而是墜地的那一刻才對!
我常在無助與無奈的情緒風暴中,想起一段軍中回憶——
一個寧靜的夏日午後,平日充滿陽剛肅殺氣息的操練場竟空無一人,兩隻白鴿在烈陽當空下,神也似地乘著六角光圈環環相扣而降,脖子一伸一伸的逡巡著焦炭大地......
表象的和平使者阿!連我狂翻的思潮都極度迫切您的假裝才能得到些些安撫,這是否又是我形式上徒勞無功的妥協與脆弱呢?
(千禧年寫於輔大五一四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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