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新年，就這麼湊巧的落在國曆的二月一日。第一次因為要打工所以除夕夜才回家的經驗，其實還不賴，總比早早回家卻只是單純的幫忙做生意好多。南部的天氣太好，大太陽讓身上的新買長袖上衣毫無用武之地，為了維持冬天的景色我倒還不想像街上路人囂張的穿著短T，感覺年味會走掉。
除夕，過年前一天，現代人已經不流行真的要大掃除，老弟和我像機器人一樣的任憑老爸說一動做一動，而門面就真的煥然一新起來。其他的店家也都刷刷洗洗抑或改變陳設，至少有個新氣象就好很多。不過老弟從高梯子上摔下來的驚險畫面，倒是真的嚇了我們一跳，多虧沒有摔傷。晚上吃火鍋，圍爐人數恰好是中國人避諱的四，其實我覺得四還挺好，很多人都冤枉它了。後來打了幾通電話給朋友拜年，發現大家要不就是回鄉下去和爺爺奶奶等等親戚大團圓，要不就是準備去廟裡拜拜守個歲，讓我很羨慕。該不會，還有人想要去搶頭香吧？
大年初一，去好幾年不曾去的清水巖拜拜。爬山的時候經過了一個神秘的山洞，入口處有人提供蠟燭可以進去，但是要樂捐。加上鄰居五個人就晃著小蠟燭在黑暗的洞中冒險，結果洞太黑太長岔路太多所以迷路，索性從一個可以走出的洞口離開下山，結果又回到山下。其實我覺得還頗好玩，只是任何人都不想再馬上試一次了。走入山洞走出山洞，我其實是夠大膽到可以一個人提著小蠟燭走的，然而媽媽的害怕和緊握住我的手，卻證實了情緒是會感染的。迷了路卻懂得即時離開的決心，我能真正實踐在人生的路上嗎？執著的心應該有怎樣的極限，老實說還是偶爾困擾著我。
廟口廣場擺起了園遊會，民俗童玩小攤準備著大陀螺等著遊客挑戰，打的起來就有獎品。老爸挽起袖子下海演出陀螺記，結果只是碰了一鼻子灰。我也好不到哪裡去，因為大家都以為我可以少年出英雄，結果我連小一點的陀螺都失手連連。獎品都沒得到，倒是意外有了父子都丟臉的收穫，還不錯啦，就像我常跟人說的：人生嗎…可是我是真的會打陀螺，只是太大的不熟練罷了，但是藉此活動回味童年、自娛娛人也不錯。
要走的時候，在門口的小攤發現了麻糬西施。麻糬西施是我取的稱號，她包麻糬的姿勢很俐落，年紀我想不過高中生而已，清秀的五官不算太漂亮然而雪白的肌膚應該是許多女性覬覦的對象。就看她紮的兩個小馬尾隨著她身體捏麻糬包餡的動作左右擺動，並且熟練的裝盒收錢。搭訕的不是我是媽媽，問起才知道他們是家族夜市攤，一旁賣優格冰淇淋的就是她老爸，老媽則在我們要離開時才趕來幫忙。
我很喜歡這樣的小攤販，你可能很容易從一些小動作覺得不衛生，媽媽就不喜歡她雖然帶著手套捏麻糬卻不脫手套就收錢找錢的手，因為那會使麻糬多了一種特殊的香氣─銅臭味。但是我總覺得看著小販努力的做著食物，會使你吃到的東西更感親切。如果進而攀談起來，豪爽的老闆還會給你多一點，這就是人情味。我說的不假，因為媽媽雖然嫌不夠衛生，卻買了三盒還一直大喊好吃；我和老弟則是為了我的麻糬西施想法大大的討論一番。那我在家顧店的時候，會有人覺得我是茶店帥哥嗎？我想我還是乖乖寫文章就好。
晚上，在我大力遊說之下，全家才出發要到市區看看。我問老爸：「很久沒去市區瞧瞧了吧？」他很固執：「有什麼好看的？」「可是你難道都不知道高雄現在變的多漂亮嗎？都不想看嗎？我們居住在一個都市，就應該去參與它、了解它，不是嗎？我也難得因為年假才回來，為什麼不就這個機會全家一起去市區逛逛呢？」老爸沒回答，但是後來出門證明他默認了。結果市區開到一半，中途卻因為要買新鞋的是老弟，只好聽從他的決定往大賣場去，這件事倒是讓原本興致勃勃的我頓時悶了起來，原本還冀望去市區能拍難得的全家大頭貼的。
大年初二，家裡倒是應景的回娘家。我的爺爺奶奶外公都在另一個世界過年，所以先去探望外婆。大家都不時興回娘家吧，我想；所以我們家族的小孩子就很難得碰到面，許多親戚後來生的小朋友都沒看過，名字僅能在族譜當中讀到。所以嘉義的外婆家自然是冷冷清清。外婆的腳有毛病，眼神當中失去了以前的光芒，帶著一頂灰色的漁夫帽拄著助走器但還是笑笑的迎接我們。一起吃了午餐，豐盛的大魚大肉要我和小舅兩家人及外婆吃掉真的有點勉強，其實換個面來說也多少證明了大家都不再重視外婆所以回來一起吃個飯看看她的荒涼。倒不是那麼悲傷，我只是很喜歡去看看很久沒時間回去的鄉下，所以我牽起腳踏車，在大家都沒發現的時候偷偷出發。
山路有點陡，我奮力的獨自騎上去，沿途看看這些年來的改變。路都重新鋪了柏油，樹都長的很高了，而往外婆家小徑旁的兩個湖，面積越來越縮小。許多曾在童年去探險的小徑，都被雜草所湮埋，其實清楚那些小徑的終點都是外婆家的後山而已。越過一個小山坡，我便掉頭回去，不用煞車不用腳踩的一路滑回外婆家。踅步到後山，倉庫再過去就是一大片鳳梨田，以及鳳梨田的主人家。那已經是兩三分鐘腳程遠的地方了，我站在倉庫便沒再過去，是那人家的鞭炮聲及許多小朋友大朋友笑鬧成一片的聲音使我駐足的…看了一下童年爬過的龍眼樹，我又走了回去，老弟百無聊賴抓著閒書猛讀；外婆坐著不知道想些什麼，她難過嗎？小舅和爸爸在修剪討論一些園藝的事情；老媽和小舅媽在一旁私語著外婆的晚景，卻只有替她擔憂的份；調皮的小外甥很陶醉的玩著他的玩具槍，希望將來做一個狙擊手。就這樣一直都沒去住在更山上一點的三舅家，因為經過外婆家的三舅淡然的打過招呼就逕自往上走回家睡午覺；兩個表妹在市區打工還沒回來；小表弟和三舅媽一起回舅媽娘家了。
我們也去到爺爺奶奶和外公現在居住的靈骨塔探望他們。電腦螢幕出現他們的照片，老實說我也不清楚那時為什麼差一點留眼淚，數到三做深呼吸而我忍住了。多少是因為想起以前的種種吧，雖然我的記憶中，對他們並不是那麼熟稔，不過他們發生過的點滴，我卻能深深的記得並描述出來。好像除了我爸爸來的比較勤，其他的親戚也都很少來了…
最後在回家之前，回去麻豆看一下還住再爺爺奶奶家的二伯。我的重點絕對不是為了看他，因為他的消極頹廢已經讓我不再敬重他了。整個舊宅其實很像廢墟，雖然誇示但我真的很難想像過去曾經是很多親戚團聚的熱鬧之地，現在竟是此般光景。我無法多做敘述是因為我連坐下來喝一小杯台灣啤酒都不想，只好勉強的想想過去的時光。他和一些我們不熟識的奇怪朋友喝了多少酒有多久，都可以從地上倒著的空瓶數和他有點亢奮有點不清醒的說話神情猜想出。比較遺憾的是已經因為長年喝酒而生癌症的三伯也坐在那裡；我想很多事情，我們真的不能理解，就算理解了，也於事無補，那還不如不要理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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