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快要到了。南部的天氣又變得好乾爽起來。
過了一個月,何槐玲的肚子沒有很明顯地變大,所以在公司裡她也沒有告訴任何人,本來就是休假完才找到的工作,現在要提辭呈,也不會有太多工作壓力需要轉移。她在月底送出了辭呈,用了意向不同的理由向人事提出申請。
另一方面,她把房子招租了出去。承租的房客明天要搬進來,今天就得清空了衣櫃和部份的傢俱,所以,收拾了好幾天,直到今天最後一天,終於今天全部收拾好,傢俱和大床,幾件她自己鍾愛的會跟著貨車載到台中去。
這一天她指揮著搬家的人,把她打包好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搬上卡車。
家裡本來還是生著氣的,說突然出現這一號人物,根本不知道也不了解,一向聰明的女兒怎會突然懷孕,又突然要結婚。父親先是不諒解,後來也不說話了。母親只是心疼又要她把煙戒掉。
她穿了一襲深藍色的短洋裝,厚底平底鞋,長髮被捲成一團夾在後腦勺上,站在原來的客廳,一邊幫忙注意,一邊寫單子記錄。陽外透進的陽光很強,她開始覺得有點熱。而那一些搬家的人早已大汗不停。『何小姐,這個也要搬嗎?』
『好,這個也要上去,這個是原木的,麻煩不要撞到。那個被子可以塞在裡面就可以固定。』她又指著這一張沙發,『這個沙發我也要運走,角比較尖,你們小心一點。』
折磨了一天,終於在下午二點全部搬上了卡車。她叫了便當,還叫了飲料。現在工人們都在車上休息片刻,等等二點半就要出發。所有的東西全塞滿了十七噸半的中型卡車,接下來她今天開始就是跟大福一起過像夫妻般的生活了。
夫妻這二個字,老實說她沒有很仔細想過。大福倒是老神在在,小貓的女兒以前住的房間本來就是育嬰房的裝潢,根本不用再花什麼錢做改變,多搬進來一個人只是把書房一部份變成衣櫃,而鞋櫃多了一個擺在原來空曠只有擺大福的一個藝術品的地方。
原來的四十坪的房子現在看起來東西多了一些。
五點卡車到了公寓樓下,她先把車駛往地下停車場,再上來指揮著。大福在外面忙著,他還得回一趟苗栗跟他的老客家母親告知此事,這個不成材的長子又要再結一次婚了,這次他不糊塗了,確定是他的。
這件事好氣又好笑。
才說完她懷孕的事,隔天他還以為在做夢,正想吻她時,她親了親他的臉,捏捏鼻子,他才清醒一點,問她,『嗯?怎麼了?』
『我懷孕了,不能太亂來。』
『喔我差點忘了。』他又再度擁住她,『那我睡覺,抱著睡可以吧?』
過了五分鐘,他又醒來,『昨天我是喝醉?還是妳真的有了?』
『你欠扁啊?』她用力抱住他,『是真的啦,哎喲。』
『喔喔喔。』大福又繼續打呼。
她一邊看著工人把東西卸下,再把一箱箱的衣物和雜物搬進公寓。
等到全部搬完,她把餘款給足後,她喘了一口氣。
她找到美工刀,劃開第一個最上面的紙箱,把衣物一件一件地吊進衣櫃。
過了二小時,她起身揉揉自己的腰,好久沒搬家,真的很折磨人,還好大福公寓是電梯,否則像台北公寓得爬三樓的,她不是得腿也斷了?
她一邊想著一邊煮上熱開水,準備在台北習慣喝的芝麻糊,另一個爐子煮上了一鍋蕃茄湯火鍋。走到客廳,找到遙控器,打開收音機,她習慣的情歌電台。
時鐘指著快六點了。她一邊喝著芝麻糊,一邊攪動蕃茄湯底,又翻開冰箱準備火鍋料。一邊洗一邊切,一葉一葉地擺好在大盤子裡。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嫁給他,只是一直覺得自己會是錯過的那一個人,大福有一天會被任何一個比她美麗,比她會玩的女人攫住。
現在她的的確確地在他的家住進來了。還自己動手開始煮起晚餐。
終於啊。
二人是在一起了。
大福回來了。他把鑰匙習慣性放在鞋櫃上,把鞋子脫掉後,走了過來。『煮什麼好料?』
『火鍋。有蕃茄和豬肉,也有一點蛤仔,蝦子,青菜』
『我先睡一下。』她回頭看他一眼,果然一臉倦容。
大福衣服也沒脫地,躺在床上,過了五分鐘,打起呼來。
何槐玲收好了晾乾的衣服,在客廳一邊折疊一邊看電視新聞。火鍋保溫著,但大福還在睡。這時本來就是他的睡眠時間,早上和下午他沒睡,這時他一定累壞了。
七點他起床了。他走進陽台,點了一根煙,『東西都搬好了?』
『搬好了。』她點點頭。『以後呢,你不想看到我也不行了。』
『哈哈。』他誇張地張嘴大笑。『笑話,我是誰。』
『晚上你不是要開店?吃一吃再睡一下,晚上才有精神。』她起身走向餐桌。
大福自己盛了一碗公,低頭的他,腦袋上長了不少白髮。他吃了幾口,又自己到了冰箱拿出辣椒醬,大口地扒了幾口,又突然想起來什麼地,『晚上我不在家,妳一個人可以吧?還是妳想回妳媽那邊也可以。晚上我常不在家,要是妳哪裡不舒服,我也沒辦法馬上到。』
『我都可以,若要回去我會先提早告訴你。』她端了一碗湯,一邊吹一邊啜著,『我可以照顧我自己!現在一切沒事』
大福揚起眉,『希望最好以後都是。』他又舀了一堆料,『好吃到我會胖。』
『那放假陪我運動。』
『等我睡飽再說。』他表現一副老眼昏花的樣子。
晚上九點,大福終於出了門,再三交代一些零碎不重要的細節,又再叮嚀她不要亂動。何槐玲覺得好笑至極,急忙把他推出門。
過了一個月,何槐玲正式變成了楊太太。
她戴上一只一克拉的鑽戒,一身細碎的蕾絲白紗,在簡易法庭裡,看著大福極其鄭重地把戒指往她手指上套。大福的戒指是一枚方鑽的戒指,然後禮成,所有的人看著他們簽字,親吻。
店裡為了慶祝大福新婚,連一個星期辦了喝到飽活動,但唯一要件就是不准灌大福。因為大福二點一定得回家陪那個快要大腹便便的可憐蟲。
誰說好是自己會獨立自主,會自立自強的啊?怎麼又變得跟小女人一樣?何槐玲現在被規定一堆事兒不能做。又被規定不得太累。連找工作也被禁止。
可是無聊的她只好打起毛線。
這種超級娘炮的事兒,她畢生還第一次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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