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之後,大福每個星期四總來她這裡一天,等她下班時,一起返回台中。
她似乎真的變成他的女人,自然地被握住了手,自然地坐上他的車,自然地替他烹煮三餐,替他照料台中的大房子,晚上她不去他的店裡,便在家裡看上一夜的電影,或者拿著筆電把腳翹在客廳上工作,等到他回來了,二個才相擁而眠。
大福似乎很享受這種二人關係。但他知道她並沒有那麼想要婚姻。
二個人在一起感覺是生活的溶合,像糖和咖啡一樣地溶合,她是苦的,大福是糖。有時她像是糖,他像是苦澀的黑咖啡,親吻是奶精,一切都會變色。
二個月後,何槐玲發覺自己懷孕了。
她把嬰兒手冊放在客廳的桌子上,自己躲在床上又哭又笑。
大福總是二點到二點半回到家,他會習慣地打開客廳的燈,再尋找她的身影。
這晚一樣。鑰匙聲,拖鞋聲,和他身子沈入沙發的皮質摩擦的聲音。他應該是看到了那一本嬰兒手冊了。他的拖鞋從客廳慢慢靠近到了床邊,坐在床邊,她轉過身,看著他在黑暗中的表情。
『我............。』她握住大福的手。
『妳想結婚嗎?』
『我不想。』她握住他的手,『但我想生她。』
『妳會很辛苦。』他的手探進肚子,摸了摸她的肚子,『我很怕我不是好丈夫,不是好爸爸。』他把手縮回自己腿上,又抓了抓自己的亂髮。
何槐玲起身,打亮了床頭燈,白色的睡衣被照成了鵝黃色,『我說過我一個人也可以照顧她。』
『我沒這個意思。』他拔掉頭上的頭巾,脫去皮背心,『我去客廳抽煙。』
何槐玲僵坐在床上,她完全不知,也預料不到大福的反應如此消極。她把腿弓了起來,眼淚一滴,二滴地流在她手心上。
客廳的電視被打開了。夜間新聞的聲音。
她想離開,想離開。
她起身,走到客廳,以急速地動作抽走桌上的嬰兒手冊,一臉淚痕,『我不要你也沒有關係,我也可以一個人很好!我現在就走!』
『我沒這個意思!』他連忙熄掉了煙,抓住她的手腕,『小玲!聽我說!』
『我不要!我回台北可以了吧!我不會要你負責!我不是那種可憐蟲!』她想要把嬰兒手冊撕爛。
『沒人說妳是可憐蟲!』他把嬰兒手冊搶了過來,『我沒有別的意思,我要!我要她。』他擁抱著她,『不要衝動,我只是在想,在想怎麼跟妳父母開口,我也會怕!懂嗎?』
『我不懂!我不要懂!楊志福!我不要你可憐我!這是我自找的!』她搶過嬰兒手冊,『我永遠不會來煩你!明天我就走!』
『妳乖!不要激動!聽我說,不要大動作!』他只能緊緊抱著她,『我想要孩子!我想瘋了!但我不知怎麼說!我不會照顧別人,懂嗎?妳會很辛苦,很辛苦。』他把她深擁入懷,『對不起,我只是不太會表達,我是個老粗。』
她搥著他,『你是混蛋..............。』
『對我是混蛋,隨你怎麼罵,不要再激動了。』他撫著她,『我知道妳很獨立,很堅強。但現實生活是這樣,我也只有這家店,我也只有這棟房子,存款不夠,我會擔心。』
『不用你養!』她那大女人的脾氣又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妳天不怕地不怕!但我也要想想,到底我能給妳什麼?』大福嘆了一口氣,『我是有想到這一天,但來得太晚,太晚。我怕這一天來不了。』
『你是混蛋啦。』她吸著鼻子,『我一個人也可以養大,你不用管喔。我何槐玲不是嚇大的。』她抽抽答答地,『我有存款,我有自己的房子,我都不缺,你喔,只要偶爾帶他去玩玩就好了。』
『傻瓜!』他笑了,『妳現在是在演那一檔八點檔?我告訴你,他每一年生日除非他有女朋友,否則我都要參加!』
『你又知道是兒子!』
『那女兒好了。』他皺了眉,『不過要是男朋友要陪她過生日,得經我同意!』
『你臭美!』她又哭又笑,『王八蛋,不理你了。』
他放開她,用面紙擦著她的臉,『還哭呢!還以為我不要呢!唉!妳什麼時候變成這樣子?想太多了,我是今天累了,看到嬰兒手冊,也想說放心了,才想放鬆一下,哪以為妳又在那邊胡思亂想啊?傻瓜!這星期六我們回妳南部的家好嗎?我應該出現,在妳父母面前了吧。』
『我沒說要嫁?』
『咦?我可不能不娶!』他瞪著她,『再怎麼說我也是凶手,我總得負點責任啊。』他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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