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一次阿桑起肖以後,和他便好像有一層薄薄的隔膜,但他還是偶爾會來我的工作室,一個月總在週末或在星期五的時候出現,一手啤酒,一點小吃,不過卻明顯地消瘦了。
反正他也很忙。早在離開上一家公司時,阿桑便投入了商業攝影這一個領域,不像我還在婚紗或者人像攝影裡打轉。固定總有幾天人在世貿中心裡跑來跑去,幫幾家雜誌拍照。很多女核子很喜歡他的,曾在一次和他吃飯的時候,有個女孩打電話邀約吃飯。從側聽(應該說偷聽啦)裡,感覺得出來這個打來的人聲音很嬌嫩,很可愛,推測年紀不超過二十七歲,而且有一雙修長的白晳美腿,和一頭長髮。
不過阿桑幾句就淡淡帶過,他答應了晚餐,把它推延了幾天,然後又神情自若地和我繼續喝啤酒看投影式的鬼片。我假裝沒事地專心看電影,但他卻有點不是很專心。
我很注意後來幾天阿桑的動向,我懷疑的那一天,好像是星期三。
真是一點也不浪漫,吃飯約星期三呢,他穿了更普通的白藍線條長襯衫,敞著上衣裡穿了一件黑色的無袖汗衫,脖子掛著一條獸牙項鍊(是他某一年去非洲回來的戰利品),和一條固定常穿的卡其工作褲,褲管二側有袋子的那一件。若是論正式,一點也沒有,只是平常拍照時的工作服罷了。
我那天工作量不大,在四五點便早早收攤,收拾好鏡頭和相機,鎖好後,我便決定要出門一趟。好久沒有去大賣場了咧,泡麵都快沒了,更丟臉的是連衛生棉也快沒了。
工作室的後方是堤防,到了傍晚總有很多人在那裡散步,騎腳踏車。我站在窗口邊,深呼吸了一口氣,看了好一會兒快要變成夕陽的太陽。秋天也快來了。
我找到鑰匙和打火機,準備要開車出門。阿桑卻在我出門前又來了。
『妳要去哪?』他有點沒精神。
『我要去大賣場,咖啡沒了。』我推他出去,不讓他進來。
『我今天要跟人吃飯。』
『喔,那去呀。』我在他前面爬著樓梯。再往後面防火巷走去開我心愛的小喜美五代。
阿桑默默地幫我關上車門,向我揮了揮手,『等會兒見。』他說,身影轉向他放在一邊的摩托車走去。只有一頂安全帽。
那一天晚上他倒失約了,沒有來。我本來以為他會來跟我說吃飯的過程和結果,但沒有。自己一個人在工作室裡喝了半瓶的紅酒,看了一部很老的電影,『哈莉與莎莉』。
不到十二點,我便伏在床上,沈沈睡去。
像做這一途的,有時工作忙到連吃飯時間都沒有,有時閒到一個不行,一整天可以看完四五部電影,或者在家裡閒到要發瘋。阿桑自從那一天失約後,他徹徹底底地消失了一個月。
中秋節到了,我得回南部一趟。未出嫁的女兒總得返家一趟。
早上收拾好了行李,揀了幾件看起來比較女性化的衣服,準備要坐客運車回去。阿桑這一天又不請自來了。
『妳要去哪裡啊?』他手裡抱著一個安全帽。
『回家呀,今天中秋,我不回去一定會被罵死。』我把背句背上肩,『後天就回來了。』
『毛三妹,我可以不可以跟?』
『我要坐客運捏?』我記得阿桑很討厭客運的冷氣味道,他寧願累死開五個小時的車去墾丁,也不要坐客運,連鐵路或者飛機都很排斥。
『我有摩托車啊。』他舉了舉手裡的安全帽,『車子剛有了大牌,一起去嘛。』
『那我父母問你是誰,我要怎麼回答?』
『看妳啊。』他一臉委屈地看著我,『我一個人在家很無聊。』
『這個問題我很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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