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來回,我終於被說服坐上他的重機。他開心得自己宣布,這一路的行程全部由他支付一切費用,吃喝玩樂還有住宿費,還有油錢。我卻已經開始煩惱,要怎麼跟父母說這個人是誰。
沿著堤防,阿桑往南駛去。過了關渡大橋,再往林口駛去。
沿路風光明媚,天氣還算涼爽,夏天過去了,阿桑好像有準備似的,他帶了一台很高級的傻瓜數位相機,還可以把螢幕反轉過來自拍,他騎車的速度不快也不慢,保持在六十到七十左右,騎了二小時,我們在永安漁港停了下來。
『中午了,吃飯吧。』
『好啊。』我跳下車,把安全帽交給他。
『這不能放車上,會被偷。』
『這安全帽多少錢?』我問他。
『很貴,別問。』我想大概又好幾千了吧。
他找了一家還算是有點詩意的海岸小餐館。還算合理的價格,在有遮陽板的露天座位下,他點了生魚片蓋飯,和咖啡,我要了一份生菜沙拉。『只吃沙拉?』
『我平常也吃不多呀。』我笑笑地攪和著沙拉醬,還要服務生多給我一些冰開水。
吃完飯休息再抽幾根煙,喝完咖啡,我們繼續南下。
沿路阿桑話很多,他的傻瓜相機頻頻拿出來拍,又好像他比我像台灣人似的,不斷地說他的旅遊故事。
『妳看那一條海岸線,我去那邊釣過魚,還有一次看到有人在那裡哭,好像要跳海。』
『……………………。』
『這個角度很棒,妳向那邊看過去,有看到嗎?是貨櫃船捏!』
『這一家超商很偏僻,前後二十公里找不到了,我們休息一下吧,喝一杯咖啡再走。』
當然,阿桑掏錢的速度一定比我快。
當我的屁股坐到快要爛掉時,終於快要到了。
阿桑在加油站裡再度加滿了油。加油員說,『總共二百五十元。』我這次掏錢比他在忙著蓋油箱蓋的手快,『我有』我先把口袋裡的一張千元大鈔掏出去。
阿桑一臉不爽又不以為然的表情,一邊手忙著重蓋油箱蓋,一邊忙著踩排檔。他沒有說什麼。
等到我上了車,他回頭問我,『怎麼走?妳家?』
我指了方向,『左轉,再一直走。』
他突然停了下來,『哎,我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忘了家裡的燈,家裡的瓦斯?還是你忘了今天有案子?』
『不是。』他脫下安全帽。『我忘了帶衣服。我忘了妳後天才回台北。』
我嘆了一口氣,『那先去鎮上吧。』他好像有點有偷笑,我瞪了他一眼,『一樣,直走,快啦,天快黑了,這條路沒路燈,我不想摸黑走這條小徑。』
『放心啦,有我在,』他的聲音很興奮,『我是誰?我是陳泊章捏。』
重型機車在市鎮上顯得超級醒目,我希望不要有任何人認出我。人潮很多,他騎得很吃力,不停地切換排檔,到了一個極限,他停了下來,『人太多了,沒法子騎車。』
『你直走吧,我們去廟那邊把車停下來,我爸是那家廟的主任委員,有認識人可以幫我們顧車。』我指了個方向,遠方五十公尺處有間廟,門口掛了二只大大的紅燈籠。
打點好了那裡幾個阿伯阿嬸,把二頂天價的安全帽托給了在登記平安燈的櫃枱大姐(這個大姐還是我母親早上晨運的女伴,她看到阿桑嘴巴都快掉下來了),我和阿桑再度回到街上。
人潮很多。阿桑在人潮中顯得非常顯目。他的身高有一百八十公分,我才一百六十。還沒到慶典,就有七爺八爺來了。他看了四週,指了一家店。要命,是佐丹奴。『那一家吧,速戰速決。』
我站在店門口抽煙,他自己挑了二件T恤,一包特價的二件入二百九十九元的四角褲,一包三雙入的一百九十九元襪子,再找了一條洗得亂七八糟的牛仔褲。結帳一次一千九百多。
他在櫃台前不停地翻找褲子裡口袋的零錢,我拿出錢包,『零錢我出啦。』他停了下來,又一臉不爽地表情。『幹嘛?妳很多錢啊?』
『窮不死。』我白了一眼。
走出店外,人潮還是很多,他吐了一口氣,點起了一根煙,『南部真的很熱。』
『你不來就不會熱了。』
『我來了咩。』他把紙袋交給我,『聽說南部的女人對男人很體貼。』我伸出了手要提紙袋,『好啊,你一路辛苦了,我拿袋子,小事。』
『可是美國的男人更體貼。』他換了手,卻抓起了我的手,『走吧。』
『有熟人啦。』我跳起來想要掙脫他的魔爪。
『沒有人看到啦。』他緊抓著,用提著袋子的手舉著煙。『走啦。』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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