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想著,一邊接過阿香弄好的咖啡,她把奶精和糖粉罐放到一邊。我嗯了一聲。一口湊上純咖啡,一邊看著報紙。
突然,電話大作。
阿香跑去接起電話,『啊,是,老太太。是。沒有。』她沈默了一下,我沒正眼看,耳朵卻在聽著。『是,好,您等等。』她轉身,擱下話筒,『林醫生,老太太找。』
『好。』我把一則新聞的最後一段看完,把咖啡放下,又叫了阿香,『咖啡再來。』
『好。』阿香跑進廚房。
接起電話,『卡桑。』是岳母。
『挺生仔。』她嘆了一口氣,『淑女有沒有找到?』
『沒有,她沒回來。』
『伊多桑有叫人找了,但一時一間可能也找不到,你看過她留下的東西沒有?』
『她把金子和錢都帶走,衣服沒帶幾件。』岳母沈默了一下,『你們是冤家吵架嗎?』
『嘸。』我看看手錶,再十分鐘我就要出發了,還有一杯咖啡未喝完。
『卡桑,我會再找看看。』
『好,你欲去診所嗎?』
『嗯。差不多了。』
『這樣下午你再過來,多桑有話欲跟你講。』
『好。』
下午,排開了所有預約的三個病人,早上讓護士用紙貼出公告,下午暫時休診。
中午時間,我便讓司機到了淑女的家。
淑女的娘家派頭也很大。整個仿西氏的水泥房子,在一群老日式公家宿舍之中,顯得相當強悍,門口是另一台黑色的轎車,那是她多桑的車。
籬笆也漆成了咖啡色,種了一排美麗的桂花,剪得平平整整,繞著屋子是更整齊的草皮,有幾叢杜鵑。
我推了門進去,客廳坐著淑女的父母。
『多桑,卡桑。』
『叫誰去泡茶。』她父親開口,卻不記得名字。她母親站了起來,一邊揮手叫我坐下,一邊叫了下人,『阿梅,泡茶呀。』
我坐了下來,司機站在我旁邊,我回頭看了他,『你先回去。』司機點了點頭,便開車走了。
阿梅是做了很久很久的佣人,她在淑女很小的時候,就來到這裡工作,很受伊卡桑重用。除了反應快,心思細膩,還有就是口風緊,所有的佣人大概有二三個,現全在後院清洗床被單,和汰換下來的椅子套。從窗口望出去,不難發現她們也正好奇地回頭觀看室裡的情形。
我這個姑爺很少回來,而且這次回來連淑女都沒回來,很有可能生發生了什麼,要是我是她們,我也會這麼猜想。
『等等淑女會回來。你坐一下。』多桑只淡淡地交代一句。『你們二個談一下,我嘸知你們是怎麼了。』他看了我一眼。
卡桑不太愛說話。沒一會兒袔梅嬸送來了茶,她拿過茶壺先給她丈夫倒了一杯,又先倒給我一杯,『卡桑我自己來。』
『免。』她尖尖白白的手硬接過我的杯子,倒了八分滿,茶溫度很高,但她似乎不太怕熱燙。她的手上有許多細細小小的皺紋,但仍十分飽滿細嫩,手形倒不像阿女的手形。
我記得阿女說過,她像多桑,個性也像,但膚色和五官像卡桑。
阿梅嬸走到後院去,指揮那二個年輕的女佣把床單再次好好的晾好,自己又繞過前院拿起了幾個木架子,又大聲地叫了其中一個女佣過來。
多桑不停地起身接電話,點煙,偶爾走到書房去。淑女的母親則戴起老花眼鏡,坐著跟我聊天,不時抬起頭來看時鐘。大概過了十多分鐘,或者半小時。門口有一台車停下來,有個身影,我再熟悉不過了。
是淑女。她身邊多了一個男人。
很典型的台灣男人。南洋花襯衫,打握西裝褲,他和淑女手牽著手。淑女伊母親先快步推開門,在籠笆的大門口迎接她和那男人。
伊父親站了起來,轉身看著那些女佣晾好了床被單,又轉頭看看天空。他眉頭沒有深鎖,沒有表情。
我心裡有滿腔的不解,和疑問,不斷地擴大,擴大。擴大到我對阿女那幸福的表情,充滿不解。這時我想起那次令我噁心嘔吐的人體子宮。淑女也有一個子宮,一個近乎處女般的子宮。她那一部份我從未接觸過,那男人,接觸過了嗎?
但讓我感到十分的不安,也讓我開始覺得噁心,。
伊母親冷著臉走進來。隨後是阿女和那男人。
阿女安排他坐下來,他很不安地掃了我們一眼。
多桑也坐了下來,開了口。『他是誰?妳這二天,和他在一起嗎?』
『爸,』阿女的臉露出堅定的神情,她看著多桑,也不看我一眼,『我要和他一起,我要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