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回到家時,家裡仍然沒有阿女回來的痕跡。她似乎一點也不擔心似的。這個驚人之舉,出乎我岳父岳母的意料,因為阿女不是一個衝動,或者一個缺乏深思熟慮的不成熟女人。
我給她足夠的金錢,在物質生活上提供完全的空間和自由,除了大筆的出入,我很少過問佣人的薪水或者菜錢。就好比去年的岳母生日來說吧,她去銀樓選了一條五棧多的金鍊子,我也不以為意。
她不用動手煮飯,不用動手搓洗看診時充滿藥味,有時還沾染汙血,或不知名的藥水液體潑上我的看診服。她也不用什麼都得擔心。看診的收入有護士幫我計算,家裡的大大小小開支,她只消一本小冊子,就能記載,就算漏了,我也不以為意。
她的衣櫃每年都有一件新的毛料大衣,以應付回娘家或者回我父母家的必要情況。定期二個星期上一次美容院挽臉修容,其他更不用說了。
她沒有回來,一整夜沒有。
拉開她的化粧台抽屜裡,有一盒放棉花片紙的塑膠袋,我看過她拿那個棉片沾了化露水抹在背後或者頸子,平常化粧的面霜仍在,還有上個月剛買的口紅也在,還有一些常用的東西,她也都留了下來。
發呆似地坐在阿女的梳粧台前,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旁分旳頭髮又滋長了一根白髮,那種青年一股熱血想要救世,想要揚名千世的胸志已經被一天超過八小時的看診給消耗怠盡。
第一次看到女人的私處,是一次大學的解剖課。那一天我還正吃完一碗陽春麵,口袋裡啷噹幾塊錢的聲音,一步快走,一邊敲著左邊的大腿。解剖課在另一邊的二樓,最徧的角落,同學們都已經差不多到了,沒有人遲到或缺課,我更不可能錯過。
為了能讀醫學院,家裡的阿爸和阿母和阿公,出了不少錢,我有獎學金,但是家裡的負擔不小,我不可能辜負他們的期望。
和同學們一樣,攤開厚又重的原文書,我的铅筆放在筆記本上,抬了台眼鏡。
教授在講台中央,台子中間用白色塑膠布蓋著像一塊肉的東西。等敲鐘了,他才緩媛開口,『各位同學,請集中到這裡。我們今天來解剖一下子宮。』
一團像是扭曲變形的器官,靜靜躺在台子上。二邊像是不成形的手臂,又像是管子,延展出去連接二個像乒乓球的東西,一團血肉糢糊。
看過不少解剖的我們,看過豬,看過其他動物,甚至也看過不少活體解剖的實驗。
不知為何。我感覺到巨大,非常的噁心。
衝出教室,我對著花圃,大吐特吐起來。
娶了淑女。是我父母的意思。
娶了淑女,也是我自己的意思。
要娶了淑女,也是她父母的意思。
那鏡子裡的我,感覺就像是那天解剖課旳學生時代的我的樣子,無神的眼神,無數夜裡的自慰,我能相信自己的雙手,千百個不願意把自己的陰莖放進任何一個女人的子宮裡。一想到那天,我甚至埋首書堆,累至半夜也才在床上和衣躺下。
淑女去了哪裡?我百思不得其解,她生活什麼都不缺,一切看起來是多麼完美呀。
再度抬起頭,用手指尖輕易地把白髮拔去。
她不回來,我還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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