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間是一個書房和一張簡單的單人床。有個人躺在床上,平躺床上,書桌上有一本書,馬森的夜遊,還有一個堆了幾根煙的煙灰缸。他睡得很熟。熟得沒聽見她推門進來。志秋又悄悄關門走開。
走到廚房,有個歐巴桑,在廚房裡正煎上了一顆蛋。她把火小心地轉得很小,打了蛋,並不急著翻面。一邊的烤麵包機上,正清脆地鏘了一聲,跳了二片土司。
她肚子好餓了。
『妳醒啦?』那歐巴桑回過身看到她站在身上。『要不要喝什麼?冰箱有牛奶也有咖啡。』
『好。謝謝。』志秋口好渴,打開冰箱,有好幾瓶氣泡礦泉水,還有一瓶牛奶,罐裝咖啡,還有一些冷凍食品,奶油,和義大利醬的佐料。她拿了一罐咖啡。
冰得真透底的涼啊。拉開拉環。喝了幾口,頭還是好痛。
『小姐要不要吃土司,剛弄好,熱的最好吃。』歐巴桑把二片土司抹上了奶油,花生醬,再把蛋放一邊,撒了點胡椒鹽。
志秋來不及拒絕,盛著土司和蛋的白色瓷盤就放在她面前。她肚子餓了。
香氣四溢。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房間裡的人似乎有點動靜,好像起床了。
歐巴桑笑了笑,又在煎一個蛋。
她仍坐在餐桌前,又繼續喝了第二罐咖啡。
在他的家裡很自在,很自由。她喜歡這樣的擺設。所有的東西都是灰色不然就是鬱藍色的,歐巴桑把傢俱都打掃得很乾淨,還在玄關擺上一束海芋。房子不小,不過沒什麼裝飾品,只有幾幅仿真的畫,還有一缸自由自在的魚。
書房的門被打開了。他頂著一頭散亂變型的頭髮,僅穿一件四角褲和一件T恤。
歐巴桑把另一份餐點也送來了。『馬先生,我弄了蛋和土司。』
『好。』他點點頭,自己在餐桌前坐下,看著在客廳欣賞海芋的志秋。『小姐,妳吃了沒?』
『吃了,謝謝。』她走回來,重新坐在餐桌前。
『妳酒量很差喔。』
『嗯。』她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有酒膽。』他抓抓頭,又起身。『我去洗澡,等等送妳回家。』
『好,謝謝。』
他拿了一片土司,走進主臥室。
主臥室裡有一個隱藏的浴室。推開大面鏡子,就是浴室。傳來了嘩啦嘩啦的聲音。
等大馬洗完了澡,他們一起到地下室取了車。大馬的車是大車,前後倒車時,感覺到空間的狹小。
『妳是台北人嗎?』
『不是。』
『來台北工作啊?』
『嗯。』
『昨天怎麼會來店裡呢?』
『只是覺得想喝.........。』這種理由有點遷強。
『嗯。我們有時也想喝。』
『喔。』
『有空來店裡坐坐,酒量不好,可以喝點別的。高梁的店裡,很多調酒,下次叫她調一杯『天使的眼淚』。』
天使的眼淚?
她很好奇。
他開了一半的窗戶,點了一根煙,這時紅燈了。他轉頭過來看她,『妳不像會去酒吧喝酒的人。』
『我昨天是第一次去。』
『嗯。沒關係,凡事都有第一次。』他對她笑了一下。『要學喝酒嗎?』
『能學嗎?怎麼學?』
『很簡單。』他吐了一口煙。『每天喝,多喝一杯,可以就多喝一點。每天進步一點。女生先開始喝調酒吧,甜甜的味道,女生最愛了。』
『喔。』
『妳叫什麼名字?』
『志秋。』她很誠實。
『嗯,有點中性的名字。有哥哥或姐姐嗎?』
『有大哥和弟弟。』
『那不就志春志夏志冬?』
她笑了出來。『我大哥叫志夏沒錯,但小弟叫志峰。』
『喔。』他笑了笑。『都在鄉下嗎?』
『嗯。只有我在台北。』
『怎麼會來台北呢?除了工作嗎?還是交了男朋友?』
『本來是有........』
『嗯?』他體貼地點點頭,『下一個會更好。』
指著路名和地標,把她送回到了套房的巷子口。摸出鑰匙,開了門。
房間裡自然是空的,他不在,因為今天放假。
人就是這樣嗎?說破了,自然也不用留什麼情面了。她只是覺得很失落。或許馬大哥是對的,下一個更好。
可是,下一個在哪裡呢?
過了幾天,她在公司附近找到一個套房。大概七坪大。押金三個月,租金一個月七千。她咋舌地算了算,這樣薪水都要去掉四分之一了。不過幸好存款裡還有十幾萬,離公司近,可以走路上下班,省公車錢。
套房裡有一個簡單的衣櫃,還有一個書桌,房東説,如果有需要,有網路。她搖搖頭。她討厭阿俊每天待在螢幕前,用鍵盤和滑鼠,用沈默回應她。
有了電視和冰箱就很好了。她很滿足。像在家鄉的日子一樣。有電視,有冰箱,她要像母親一樣,煮上一鍋綠豆湯,放在冰箱裡,自己動手做菜。像雜誌和電視上說的,一個黃金的單身貴族。
約好了日子要搬進來,她又坐公車回到原來的套房。晚上他還是沒回來。
看樣子,今晚是不會回來了。她蹲在床邊,拉出一個行李袋,這是從家裡帶出來的,裡面還有一個大的塑膠袋。她把所有的衣服放進行李袋裡,又把自己平常使用的盥洗用具和洗衣粉,刷子全部收好。
本來就沒太多東西,要走也是很輕鬆的。提了二袋,放在電梯口,她又走回來,把套房全部檢視了一遍。大概東西都拿走了。她把鑰匙放在桌上,輕輕地關上門。
心情說不上來的感覺。不是難過,也不是輕鬆。她只覺得像是鬆了口氣。
招了部計程車,往新的租屋駛去。
暮色將黑,天空不再藍,而是深深的,不可測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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