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河把台北市切成了好幾塊,幾百萬的人,在這塊土地上蓋了一棟比一棟高的大樓,還在最高的頂層裝設了五采十射的霓虹燈,在新的套房裡有一個窗戶,可以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大樓,上面閃著某個科技產業的招牌。
英文寫著,『We make things better!』
她讀了一下,大概意會,就是使用了產品會讓一切變得更加的美好。
志秋熄掉了煙。她學會了抽煙,每隔幾天都會到便利商店買一包煙,開了電視,就點了一根抽起來。她發現煙吸入肺部有種快感,點煙也是一種快樂,看著煙頭亮著紅色的火星,吸了一口,它自動地往後退去,然後白色的煙,從口裡,從鼻孔裡吐出來。
在新的套房裡自己住得很是愉快。每天走路去公司上班,下了班也不用擔心沒公車回家,可以加一點班。她又加買了一個用瓦斯罐的瓦斯爐,鍋子和勺子,還有免洗碗,連晚餐都省了。
不過唯一煩人的是,走到大賣場要一點距離,大概要十五分鐘。光是來回就要半個小時,還要提上一大袋的東西,她現在二隻手心裡,全是紅通通的印子,東西太重了。
或許,要再買一台摩托車。
她把東西先丟在地上,坐在桌子前,抽出一張紙,她寫下需要的物品。
一個人的生活,真的不容易。二個人的生活,卻讓她受了委屈。
這個晚上,公司忙完了參展的工作。志秋和一些同事們在樣品室收拾從展場搬回來的東西,還幫忙整理收納起來。大家都忙著下班,因為展場拿了不少定單,老板說,要請大家吃飯。
志秋搬到公司附近不少同事知道了,說要去她家吃飯煮火鍋。老板指著一個小傢俱說,『志秋,這個妳帶回去,有點壞掉,我等等叫工務幫你修一修,妳走路拿著回去應該沒有問題。』
志秋連忙點頭說謝謝。
收拾完了東西,同事們又吆喝著去 KTV唱歌。志秋也跟著去了。
台北的文化,夜生活的規律。她們很熟稔附近的一些娛樂場所。幾個女生叫了一桶啤酒,在包廂裡唱著一首又首的情歌。從張惠妹到王心凌,再從新人唱到老歌手,她們很耳熟能詳。
有個坐在她前面位子的小女生,是一個業務助理。她來公司己經大概三年。看不出來她私底下很活潑,拿了麥克風就蹦蹦跳跳的。唱罷一首,又是一首『姐姐妹妹站起來』。
大家瘋了,又笑又鬧的。唱罷後,接下來的歌就比較慢節奏了。志秋比較不會唱歌,也不太會喝酒,雖然幾天她才在酒吧前喝了不少,但現在她的臉略有潮紅的顏色。
『志秋?妳沒事吧?等等我叫我男朋友送妳回家。』
『好。』志秋點點頭,接過她們好意把冰塊,用濕紙巾包好,覆在額頭上。這一首歌,唱得極為淒婉,很動人心扉。
直到一點,才結帳散去。
同事的男朋友開車把志秋送到自己的套房下。揮手說了聲拜拜,她摸出鑰匙想要開門。
醉得利害啊。
她扶著大門,鑰匙掉在地上。想要彎下腰去撿。
突然,吐了一地。胃部的抽筋,吐得她只能任由它傾洩而出。
把痛和苦都吐出來吧。這幾年和阿俊的感情,竟然敗在一個現實的因素上。
什麼才叫做溶入現實?什麼才叫做實際?什麼才叫做真實?
她沒有錯,不是嗎?
扶著電梯,她走到套房打開了門。有封家裡寄來的信。脫掉了球鞋,她坐在床上,先拆了信。
『阿秋:
最近好不好?媽和爸都在記掛著妳。台北環境比較複雜。希望妳多注意安全。
聽說妳搬了套房了。不過小心門戶安全,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一切小心。記得把錢包和貴重的東西收好。睡覺前把門窗都關好再睡。三餐定食定量,媽說,上次回來妳瘦了不少,想要問問妳,這一二個星期有沒有空回來家看看?
爸和媽說,如果在台北不習慣,就回來家裡。在外面房租又要三餐交通費,不知道妳懂不懂得照顧自己呢?
反正,有空打回家。
大哥志夏。』
她突然覺得好孤單好想哭。她的酒醒了。臉上現在,全部是淚水。
好想家。她想回家。台北給人的感覺,真的有夠冷漠。
她跌坐在地板上,抱著大哥寄來的信,嚎啕大哭。
冷漠疏離的台北大都會的另一角,小姬跟夏喜請了三個小時的假。她把所有的家當搬上計程車,還用石頭往大門裡丟,砸破了玻璃,『我操你媽的!』
搭著一班早上的客運,中午時到了鎮上的客運站。下了車,手裡除了包包,就是一盒從台北人家介紹買來的餅乾。人家說這一家的好吃,前天晚上她特地買了二盒拿回家。
她在客運打了通公共電話給家裡,『媽,我回來了。』
『噢噢噢,妳到車站了呀?我叫妳大哥去接。』
『好。』簡單幾句掛了電話,她坐在椅子上。天氣很熱,汗直從額頭流了下來。家鄉裡的一景一物完全沒有怎麼改變,熟悉的面孔怎麼好像在她面前晃來晃去,但她不怎麼記得起來。
她把行李和二盒餅放在椅子上,自己踱步走來走去。不知道怎麼的,她回想起那一晚在店裡喝醉的過程了。
她到了便利商店買了一包煙,然後在在門口大哭吧?然後她自己不知道往哪裡走,走到了一家店門口後,進去喝了幾杯酒,就趴在一個男人身上了。
她記得有個服務生叫小姬。而那個扶著她又跟她說了一堆話的人是馬大哥(這是隔天早上才知道的),有個女人,猜不出來年記的女人,她坐在另一邊,看自己醉了,拿了濕紙巾,要她滾。
在馬大哥的車上,她忘了她說了什麼了。
那一晚的心情好低潮,好難過。沒想過,失去的東西的感覺這麼痛苦,或許她從來沒有那麼失敗。
她點起了一根煙,可是找不到打火機。找遍了所有的口袋,結果找不到。她愁著,大哥等等就來了,沒有機會抽煙了。
有個人遞給了她打火機,『哪,拿去,不用還了。』
『喔,謝謝。』她抬頭一看,是車站售票的小姐,那個傳說紛云的女人,拿給她一個打火機。很小巧,巧到她可以藏在皮包裡。
『好久不見妳了。妳也會抽煙哪?』
『嗯。學會的。』
『嗯。』她讚許的點點頭,又說,『這裡的人都以為,抽煙的女人都不是什麼好女人。』
『喔。』她有點羞恥,臉紅了,抽到一半就熄在地上了。
『別熄啊,妳真浪費。』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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