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喜要錢,也要性,但不需要愛情。這樣更簡單了。離婚後一年,也就是四年前,他半醉,問夏喜,『我們結婚好不好?』
夏喜卻頭抬也不抬,一手拿起酒杯一手拿著骰子,說了一句,『你是起肖喔。才剛解套又想被綁住嗎?』
『我們不生小孩,不管對方在做什麼,不是也很好?』說難聽點,是床伴,起碼家裡還有一點人氣。他討厭冷冰冰的床。
『我操你媽。我看你是酒喝不夠。』她用杯子碰碰他的,『乾啦。』
現在他一邊享受冷氣,一邊接受夏喜的愛撫。她己經放下了咖啡杯,用舌頭舔著他的胸部。『女人,妳又想了。』
她往上游移,用有咖啡味的嘴吻著他的。『吃早餐。』
他喜歡這樣清晨女人求愛的感覺。她像是被馴養的貓,那頭髮的香味被握在手裡,是一種捉摸不定的溫柔感。
女人,哼!
夏喜騎在他身上,他的手早己伸進了睡袍,束住腰部的衣帶被鬆開了,他撫摸逗弄她的曲線。像是一朵剛盛開的洋桔梗,夏喜就這樣,綻放她的濃郁,隱藏在內心的香氣,滿室馨香。
可是,這朵花,卻帶著刺,有時,他也被狠狠地刺著,暗暗叫疼。
當他的慾望全部被勾起時,他卻想到另一朵花。另一朵尚未開放,仍舊清純如斯的花朵,像是風信子。
那個人,是小姬。
台北市的另一頭的小姬,正熄掉了煙,結束掉網路遊戲,她今天把玩家等級提升了幾級,還花了幾百塊買配備,一下班就玩到中午,又累又餓。
幾小時打電話給阿寬,居然打不出去。
哭北,我忘了繳手機錢。
她背上小肩包,騎了摩托車就回家。回到家,阿寬居然還沒回家。
另再另一頭的志秋,她頂著一雙沒睡飽的眼,中午不吃午飯了,她把文件收拾一下,拿起小外套,趴在桌上沈沈睡去。
這一天的晚上,日子如同以往一樣。
志秋待在套房裡,可是阿俊沒回來。他怎麼慶祝到隔天的晚上都還沒回來呢?洗好了澡,坐在床邊上,看到他的煙,又點一根來抽。好像最近一煩就會想點根煙,按著以前高中同學教的方式,深呼吸一口,再緩緩吐出來。一吐出煙,好像所有的煩惱都可以稍稍地排解掉。
同事們今天在說,減肥的事情。辦公室的人坐久了辦公椅,容易有小腹。生了小孩的人,更是急著想把它毁屍滅跡。志秋算中等身材,她有個還算甜美的臉蛋,但卻有著太過純真的笑容和眼神。
按著同事在討論的資料,某個減肥門診寄送的健康雜誌,依公式演算標準體重。她比標準的多了五公斤,每天標準能攝取的熱量和卡路里,每天都要斤斤計較。
排定好的三餐表。早餐是一片土司和一顆蘋果,一杯牛奶。中餐只能吃鮪魚沙拉和一杯茶。晚上是生菜沙拉和水煮白雞肉一份。一個星期裡每天都有不同的變化,怕有志減肥之人不能維持恆心,每天不停地變換花招。這樣吃一個星期,再二個星期,一個月,接下來半年,一年,就有驚人的成效。
志秋在衣櫃前的長長鏡子裡檢視自己剛穿好睡衣的身體。掐著腰,看著自己三圍的配置,只覺得不知道,說不出來的感覺。她不像台北人,也不像原來自己的人了。
她手裡挾著煙沿著手臂往上吹散,顯得格外突兀。
脫掉睡衣,脫掉內衣褺褲。她的白色肌膚在鏡子就變得很刺眼。刺眼的白。
白得像一個白痴。白得不知道她現在不知道留在台北除了工作,和他一起,還能做什麼。
她把有鏡子的門推向一邊。
每次她都忘了,其實不用推的。這個衣櫃剛好和家裡的相反。每次看到這個衣服,就想到遠在雲林家鄉的房間。還有媽媽的飯菜,嫂嫂和大哥的對話,以及那三個可愛的姪女。她不想呆在那個沒有前進,只有重覆生活模式的日子,早上七點起床,到農會上班,中午十二點吃家裡前天做好的便當,到了傍晚拎著便當回到家裡,洗好澡等晚飯。
然後,有一天,嫁出門,生幾個娃兒,然後和嫂嫂一樣。她不想這樣過日子。
所以來台北,也有一部份是這樣的原因。但來了台北,日子更加一成不變。每天固定出門的時間,固定號碼的公車,固定的路線,固定的工作內容,和固定的空間。
只有在下班時,拖著疲累的身體打卡下班。那種累,但也不是真正的累,只是覺得懶洋洋的,不想動腦子,不想動手,連拿個搖控器都覺得懶。
衣櫃門被推開了。
裡面,應該有阿俊的衣服。
可是,少了一大半。去哪裡了呢?
她走到廁所找洗衣籃。
也沒什麼他的衣服。她抬頭看他平常慣用的行李袋,也不見了。
她想要撥個手機。
您撥的電話現在通話中,請稍候再撥!
再打。
您撥的電話現在暫時無法回應,請稍候再撥!
到了十二點多。他回來了。
『阿俊。』
『我很累,明天再說好不好?』他把衣服脫下來放在椅子上,走到廁所開了蓮蓬頭。門被關了起來,然後她就瞪著這個門,不發一語。
不知道怎麼開口問,也不知道應該要有什麼情緒。或許她想太多,或許她想的是事實。
志秋在等他回來的那幾個小時的空檔,想了各種可能的情形。她不會去翻動他的東西,只是他變得冷淡變得沒有像以前家鄉那樣。
他不像以前認識的學長了。想起以前他們在學校躲躲藏藏的舉止,怕別人發現,老是選擇最後一個離校,或者是第一個衝出校門口。二個人老是約好在市區裡的刨冰店或者是泡沬紅茶店。有固定的位子,若是被別人坐走了,就有一個人站在門口,就怕對方找不到自己。
現在他卻什麼都不想說。一回到家,就要洗澡就要睡覺。
他洗好了澡,一身肥皂香味,他坐在床緣,自己點起一根煙。他沒看志秋。先看了被打開的衣櫃露出了一大半的空間。他回頭看看她,『妳翻我的東西啊?』
『沒有啊。我只是忘了又把門推到另一邊去了。』她起身想要把門拉回去,被他手一揮擋住了。
她坐回床的一角,看著他的下一步。
『這幾天我不住家裡。』他咳了一聲,『其實,妳在台北適應得還不錯,我覺得妳應該可以一個人過得很好。』
一個人?
不懂啊。
她睜大了眼睛看著他。他變得更加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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